“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就刚才的样子看，他应该是想杀你吧？”
“是。”余林柚声音有些颤抖。
“那你要杀了他吗？”林亦飘的声音透露着无所谓，仿佛余林柚做出哪一种选择他都不会很意外。
杀了他吗？
余林柚此时忽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快感，原先一直要杀他的父亲被他的朋友拦下，而那些要杀他的人，也都已经倒在了四周。
他逃脱了他的宿命。
余林柚忽然想起林亦飘在天台说过的那番话，不得不承认，命中注定这件事也许确实就像爸爸爱上妈妈一样理所当然，可是父亲未必会爱上母亲，凡事都有它预设好的例外，不到最后根本就无法给出结论。
“我的父亲从小到大都把我当作振兴家族的工具而保护起来，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他是真的想要杀了我，并且毫不犹豫，绝不留情。”余林柚说这话的神态带了几分沧桑，“你觉得我该杀了他吗？”
这个问题抛出的很沉重，林亦飘一下子没接住。他放下托住后脑勺的双手，思考半天后，给出了一个回答。
这回答很犀利，以至于后来的人生中，余林柚一直都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个回答。
“我没有亲历过你的人生，因此也感受不到你的痛苦。不过你说了一直到今天才看清父亲的真面目，说明以前的那些年你都是毫无怨言地走过来的吧。既然如此，这就算是你人生的转折了，我没有资格替你做出决定。”
决定权从林亦飘的手上再次交给了他，余林柚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他想了想，在这种小屁孩面前流下眼泪未免有些丢脸，于是他决定先不流了，认真思考一下方才交还给他的问题。
虽然身为一个父亲，一个丈夫，他都没有起到他应尽的责任，在家族与家庭之间，他总是把家庭放在牺牲的行列中，从一个儿子的视角来看，确实让人火大。
可身为一名族长，余林柚认为自己无法比他做得更出色，就连哥哥也没法和他相比。他雷厉风行，心狠果断，毫无妇人之仁，这样的品性是强大所需要的。
最终，在小家与大家之间，余林柚做出了与他父亲相同的选择。
“阿柚！”
余之客一边招手一边朝着余林柚跑来，他看着弟弟身旁昏迷不醒的父亲，心下生出几分恍然：“你赢了啊。”
“嗯，是我的朋友……”
他转头想向哥哥介绍林亦飘，却发现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余林柚只能将说出的话强行圆场：“是我的朋友给了我力量。”
“你小子怎么去上了个学说话都变得奇奇怪怪的了。”哥哥摸了摸他的头，就像小时候那样，简单又纯粹。
“哥。”
“嗯？”
“如果今天我杀了父亲，你会怪我么？”
余之客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弟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认真思考了一番后，他开口道：“不会。”
“为什么？”
“因为他也要杀你啊。”余之客笑得很温柔，“总不能因为他是我们的父亲，就忽略这个前提吧。”
语毕，还没等余林柚反应过来，余之客就抬起了余雄昏迷的身体，他看向弟弟：“我先把他带回去，早点回来，妈妈还在家里等你。”
余之客背着父亲渐渐淡出了余林柚的视野。
妈妈还在家里等你。
哥哥的这句话像是定心丸，余林柚一瞬间又找到了家的方向，无论什么时候，他能相信，妈妈总是爱着儿子，哥哥也会一直爱着弟弟。
身旁突然展开了一道空间裂缝，一个瘦瘦小小的男生从里面走了出来，打了个哈欠：“走了？”
“你刚才去哪了？”
“躲进虫洞了啊，不想破坏你们哥俩的谈话氛围。”林亦飘白了他一眼，“我也不想被人看见我出现在这里。”
余林柚看着林亦飘，突然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林亦飘无语地看着他。
“谢谢你。”余林柚说，“真的，谢谢你。”
然而林亦飘却对他的这番谢意不领情，他恶狠狠地说：“少来这套，我最不喜欢朋友和我道谢了。”
朋友……
是啊，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他交到了能够携手并进的朋友。
“还在看什么？还不快点去处理掉你的事情然后一起回学院去？来我可是旷课来帮你的，回学院记得请我吃冰淇淋。”
“你本来也就不想上课吧。”
“吃两个！”
少年的拌嘴声在废墟上无比清晰，天空中乌云散去，太阳的光亮破云而出。不知不觉间，余林柚也忘记，这场雨到底是什么时候停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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