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筷子停在了几近要刺入苏离双目的位置，但终究没有再进一分。
男人漠然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没有在苏离此刻唯一能体现情绪的眼中，看见丝毫对于死亡的畏惧。
他知道的，上一次苏离即便是差点弄坏了赛马道具，对方神色中都透露出了惊恐。
可现在真正的直面死亡，却没有慌乱？
他眼中的漠然逐渐散去，出现了些许不解。
沉默片刻后，他将左腿搭在了右腿上，缓缓开口，
“你养过狗吗？”
男人看起来好像是在问苏离，但他只是稍微停顿一下后便自顾自的继续道，
“狗畏惧主人、听从主人的命令。看着它们在自己面前蹦来蹦去，吐舌哈气，费尽心思给主人带来快乐，这是很多人养狗的原因，也是他们认为最重要的东西。”
“但他们都错了，养狗，最重要的是要让它意识到它只是一条狗。有些事情，主人能做，但它不能做。”
“我当时把他们捡回来，只是顺手而为，并不期待他们一定要对我感恩戴德。”
“畏惧我、憎恶我、尊崇我，这些东西于我而言都是一样，我并不会因此生出任何无谓的情绪。”
说到这里，他忽地从唇缝中吐出一声嘲笑，
“但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养的狗，忽然人模人样的穿起了主人的衣服，坐上了主人吃饭的餐桌，你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话音落下，苏离忽地觉得束缚住自己的那种无形力量突兀地消散了，他活动了一下微微有些僵硬的面部肌肉，并没有先回答，而是将面条吃掉后才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吃牛肉，喜欢吃狗肉？”
看了一眼眼前空空如也的面碗，他又将另外一碗拿了过来打开，虽然其内面条已经有些坨了，丧失了些许口感，但依旧不影响它在提供污染方面的作用。
他夹起码在面上的一块牛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之后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还是更喜欢牛肉一些。”
外卖员皱起了眉头，不是因为苏离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因为他此刻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居然会向这个才接触几天的人解释这个问题。
他深深的看向正在慢条斯理吃面的苏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皱眉开口问道，
“你好像还是很高兴……所以那天晚上你玩游戏的时候没有受到影响，不是依靠着运气，而是……真的察觉到了？”
苏离抬眼看了外卖员一眼，
“你是指游戏机吞食情绪这件事情？”
场外观众们微微一怔，不是说游戏机会让人情绪化吗？
为什么苏离现在说的是【吞食】？
……
见男人没有回应，但眉头却微微挑动了一下，苏离喝了口浓汤润嗓子，
“在我来的第一天，严火在我眼前踹断了一个客人的膝盖，当时的哀嚎让我听着都感觉到疼，但周围的玩家却几乎没有一个因此而转移注意力……”
后来那个客人消失了一段时间，苏离以为是【被失踪】了，但结果那人只是在另一个地方玩游戏而已，拖着那弯折成诡异角度的腿，却满眼都是游戏，没有丝毫怨气。
再后来，苏离为了测试，早上故意开门很迟，客人们却都没有找他麻烦，顶多就是瞪他一眼，随后就急不可耐的扑往了游戏机。
再加上规则提到，
【请不要损坏游戏设备，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以及【服务员在工作期间不得游玩任何游戏机。】
这都说明，萤火的游戏机对人有着强烈到不正常的吸引力，甚至能让他们忽视掉自身的疼痛。
不正常代表着刻意。
而刻意则一定是因为某种驱动力。
也就是说，这个电玩城的主人如此费尽周章，是需要得到某种东西。
来源是客人，媒介是游戏机。
这种东西不仅无法通过力量强行得到，否则【它】便可以通过那种诡异的控制之力来强制获得。
而且并不是永久存在，客人们会因丧失了这种东西而被制成了玩偶或者纸人。
甚至连服务员也拥有这种东西，因此才会不被允许在工作期间游玩任何游戏机。
是【灵魂】还是【情绪】？
第一夜投篮的男人那副行尸走肉的模样便像是丧失了灵魂，但苏离在之后的游玩中，发现自己的情绪出现了异常，当时的暴怒差点就让他砸坏了游戏机。
但自己的灵魂并没有因此缺失，而且那些改变了生命形态的客人们，也有迹象表明他们仍旧是拥有着一定的自我意识的。
那么问题就一定出现在【情绪】上。
只是当时苏离一度认为，这种情绪，是被情绪化之后的极端情绪，是丝毫的不满都会演化为暴怒的情绪。
因为有无数的迹象，都在佐证他的这个猜测。
不少的客人在游玩过一段时间的游戏后，都会出现暴躁不讲理的情况，甚至会因此损坏游戏机或者怒骂严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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