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一道银光刺破天幕，紧随而来的雨花，噼里啪啦的击打着后衙瓦梁。
有的顺着房檐流淌，形成道道水帘，有的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泛泛水珠。
雾蒙蒙的天，屋中有些暗淡，王刺史让人点亮烛台，火随风动，影壁摇曳。
脚步响起，有人一身湿气进来。
“大人，高句丽人走了。”
放下手中之物，王刺史抬头皱眉，问道：“直接走了？”
心腹佐官点点头。
这就有些奇怪了，虽说有李靖在，他一个刺史没有资格与他国使者多议什么，但来时先来的刺史府，于情于理离开之时，怎么也该知会一声，纵然高凌不亲自来，也该派个人来，眼下却不声不响的直接走了。
王刺史站起，向着雨幕去。
连绵的营地，无过多声响，时时有披着雨蓑的军卒，持长枪踩过水坑，在帐篷间穿梭巡视。
亲兵掀帘进来，躬身抱拳道：“总管，盖州刺史求见。”
“让他进来。”
进的帅帐，王刺史笑着作揖。
过后。
屁股刚刚放下，便拐弯抹角的问道：“国公，下官听闻，高句丽人走了？”
李靖点点头。
王刺史认真道：“总管，下官任职辽东多年，高句丽人是个什么德行，下官再是清楚不过，他们天生狼子野心，武德年间，天下尚未一统，高句丽年年叩边，四处劫掠杀我百姓，其国王民，都乃无忠、无义、无廉耻之徒，中原强盛，他们臣服，中原动荡，立刻就攀咬上来，这等卑劣之国，留着就是个祸患，今陛下力排众议，遣将军率军前来，可万不能信什么和议之词，不然，恐使子孙贻害无穷。”
李靖呵呵一笑，“刺史放心，我心中有数。”
“敢问总管，那是拒了他们？”
李靖笑而不语，让人摸不着头脑。
王刺史有心想再问，但转念一想，言多必失，这会多嘴就算李靖不生疑，等的之后出了事，恐怕会怀疑到他的身上。
～～～～～～～
回到刺史府，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李靖和高凌绝对达成了什么协议。
背手踱步许久，王刺史唤来佐官，一番密语，佐官悄然离去。
轰隆隆～
云霄之上，似有虎啸。
或许是心藏恶事，王刺史身子一颤，脸色都煞白了两分，走到窗前，看着逼仄的灰幕，他竟突跪了下来，三拜九叩，也不知是在拜天，还是在叩魔。
两日后，平壤城。
晴空无云。
泉盖苏文唤来自己的长子泉男生。
“你今日就出发吧。”
扫了眼不怒自威的父亲，泉男生迟疑道：“阿父，唐人要是不答应呢？上次想要称臣，他们不就拒绝了吗？”
泉盖苏文冷笑一声，“此一时彼一时，当下，我在辽水畔布了五十万大军，他们才多少，不过区区十万人，如此悬殊的对比，已能让唐人清楚，我高句丽并非可随意欺辱，现在不动刀兵就可让我等称臣纳贡，汉人最是会算计，最是断的清利弊，我料想，他们断然不会拒绝的。”
人最易受到感染的就是自信，泉男生有了不少底气，“儿子必不辱使命。”
泉盖苏文点点头。
“阿父…”
此时，次子泉男建跑进来，他有些气喘，结结巴巴道：“阿……阿父，安市城主通报，高凌回来了。”
泉盖苏文一愣，不可思议道：“回来了？唐人没杀他？”
说着，自问自答道：“这怎么可能，唐人心胸最是狭窄，我遣人屠了百名汉人，他们怎么会让高凌回来。”
泉男生小心问道：“阿父，那我还去吗？”
本来，泉盖苏文的打算，是借刀杀人，除掉高凌之后，将屠戮百姓的锅甩到高藏的身上，顺势把高藏送给大唐处置，然后再求和，此乃一石三鸟，结果，高凌既然活着回来了，唐人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先等等，等那老狗回来，看他怎么说。”泉盖苏文阴着脸，像是条毒蛇，随时随地想咬人。
到了次日，高凌刚进平壤城，就被泉盖苏文的人拦住，直接带来了王宫。
高藏还是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泉盖苏文就在一旁坐着，也不知他是装的还是真怕，小脸都有些苍白。
高凌大步进来，胳膊腿都没有少，气色都显得不错，看来，在唐人那里，是一点点的为难都没有受到。
“大王，臣……”
“大傅，和唐人谈的怎么样？”
高凌正准备行礼，却被泉盖苏文直接打断，霸道和狂妄，展露的淋漓尽致。
“狗贼，且容你再猖獗几日。”心里这般想着，高凌还是如往常那般，恭恭敬敬道：“莫离支，唐人一心想要打仗，并不愿意议和。”
“大傅，我看你是没有尽心吧！”
“莫离支，非是我没有尽心，而是有人作祟，本来，我已说动唐军大将李靖，但是，突然传来我军越境屠杀汉人的消息，李靖大怒，当即将我赶了回来。”
泉盖苏文默不作声。
高凌不再管他，转看向高藏，“大王，唐人狼子野心，怕是不日就要踏马辽水，李靖带臣去其营中看过，唐军士卒个个勇猛，皆有以一当十之能，臣请大王下令，加强辽水沿岸戒备，再遣一部兵马至新城，以防不测。”
高藏下意识的看向泉盖苏文，后者像是神魂出游，并无个什么反应，他一犹豫，壮着胆子道：“就……就依大傅所言，再遣五万兵马至新城戒备。”
说完，又看向泉盖苏文，他还是没个什么反应，高藏一时有些激动，这还是他第一次发号施令，没有招惹来不满。
～～～
泉盖苏文的府邸，就在王宫的边上，其规模不小，不仅比王宫大，也要比王宫恢宏，其建筑风格，乃是中原藩王规制。
回到府中，泉盖苏文深思着，他从高凌的身上察觉到了有所不对，但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一时却又摸不透。
泉男生也不敢打扰他，悄悄退下，回到自己房中刚坐下，有亲信领着两人前来见他。
虽说高句丽人和汉人样貌差不多，但还是有着明显差异，跟在亲信后的这两人，明显就是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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