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黄小觉。
如果有来生。
我宁愿做猪、做狗，甚至一只朝生而暮死的浮游，也不愿再做——
那个人的儿子。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无意间看到过，我的爸爸对一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男孩子做了很残忍又变态的事。
虽然那个时候的我小得甚至都不知道那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那个男孩痛苦的嘶叫和哭泣，以及我只能呆站在一旁又不知如何是好的焦灼不安，成了伴随我一生的噩梦。
我害怕极了，不明白自己的爸爸为什么会那么恐怖！
在年幼的孩子眼中，爸爸就像天一样。
在那一刻，我的天塌了。
我的世界观也从此崩塌了。
这种恐怖，甚至超越了他一喝酒醉就会不由分说狠狠揍我和妈妈的恐惧。
我在恐惧和羞愧中将自己越缩越小。
贫困的家庭，以及常常如骤风暴雨般袭来的家暴和争吵，让我的童年里几乎没有过笑。
我想过要把那个秘密告诉妈妈，因为我快要被压到崩溃了。可看着爸爸落在妈妈身上的拳头越来越重，我很怕妈妈知道后在争吵时不小心说出，那样说不定她被那畜生给杀了。
我怀揣着这个恶心的秘密，战战兢兢的成长。
直到有一天，那个畜生打算把他的魔爪伸向我。
我在睡梦中隐约觉得有人在往我嘴里喂东西，猛得睁开眼来，看到了爸爸那张扭曲而惊诧的脸。
我大声惊叫。
他被吓了一跳。同时我的叫声很快引来了妈妈的询问，他恨咧咧地扔下了一个小药瓶气冲冲的走了。
我赶紧将门反锁之后蹲下身去看那个小药瓶。
我在瞬间便明白过来他想对我做什么！
恐惧、屈辱、愤怒……
我全身战栗颤抖！
我当下就冲到厨房找到了一把合适的刀，返回房间藏在了枕头底下。
如果他再敢来，我就杀了他！
是啊，我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但我至少可以试着……
结束这一切。
这个念头一直陪着我强撑了一夜未合眼。
然而那一夜，他并没有再回来。
之后的每一夜，他都没有再回来过。
他就这么消失了，无影无踪。
但似乎他的消失，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不再遭受家暴的妈妈对外宣称他出远门打工去了。
经常被他逼着要钱打伤的奶奶选择闭口不问。
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也压根就没有人在乎他的死活。
我也试着想过他最终的去处，也许死亡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归处。
就这样，我和妈妈、奶奶虽然没有多幸福，但却也平安宁静的继续生活了下来不。
直到一年后，妈妈再婚了。
我其实并没有抵触的情绪，相反，看到她穿上红色的婚衣，被一个叔叔背在背上喜极而泣的模样，我为她重新找到幸福而高兴。
起初妈妈也经常会回来看我，给我买好吃的，给奶奶送一些钱。
大概是半年之后，她很少来了。
再后来，她将近半年没有来看过我。
我鼓起勇气多方打听好不容易找到了她的新家。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她打开门时，手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一脸哀伤的对我说：
“小觉，以后别来找我了，你叔叔不喜欢我再跟之前的家有往来。你就当可怜可怜妈妈吧……妈妈对不起你，可妈妈实在不想让你的弟弟也跟你一样，没有了家。”
我知道，我被抛弃了。
却还是笑着跟妈妈说了再见。
还有保重。
当我一个人走回家的时候，嘴里像含了一颗黄莲，苦涩得难以下咽。
我哭了一路，但并不是因为恨妈妈。
我反而无比庆幸我当初没有把爸爸做的那些龌龊事告诉她。
我和她不能一直都深陷在爸爸那个人渣制造的泥沼中吧。
总有一个人要挣脱出来，获得幸福吧！
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宁愿……
那个人能是她！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去找过她。
而像是冥冥中注定一般，即便我们都生活在同一座小城里，我和她，再也没有遇见过。
自此，我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
和很多苦水里泡大的老人一样，我的奶奶节俭到了极致，但却又不惜把她找到的最好的一切都留给我。
有段时间，我经常听到奶奶半夜出门，清晨才回来。
问了她几次，都说是年纪大了睡不着了想多出去走走。
我不放心的跟了过去。
却看见奶奶呆呆地坐在一家工厂对面，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人家的门口看。
起初我以为她是在等什么人，出于好奇，就没有打扰她，而是默默陪在一侧。
直到那间工厂的大门打开，有工人推着垃圾出来扔。
然后我年迈的奶奶，像个腿脚利索的年轻人一样快速冲了过去，在垃圾堆里火速翻出了一些纸壳纸箱，生怕别人抢了去，像宝贝一样压在身下。
我忽然明白过来她在干什么。
胸口像是被人猛地扎进了一根钉子。
眼泪夺眶而出。
我很快便强迫自己止住哭泣，擦干了眼泪冲了过去。
奶奶见我来，吓坏了，佝偻的身子缩得更小：“哎呦！小觉哟！你来干啥？你赶紧回去睡，明天还要上学。”
我低下头跟她一起在垃圾堆里翻找起来：“没事的奶奶，以后你也别一个人来了，叫上我一起吧，我吃得多，力气也大，能搬更多的。”
奶奶见拉不住我，索性也不拉了，而是独自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个孩子一样伤心的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呜咽地哭泣起来。
“我的小觉哟，是奶奶没本事，奶奶老了，打工都没有人要了。奶奶对不起你，让你跟我一起过苦日子……呜呜呜……”
我起身拥住了奶奶，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可一张嘴，眼泪却汹涌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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