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微亮,无星无月,远处雁归山轮廓模糊难辨,只有北风潇潇掠过街道两边的残垣,倒塌的墙角,有一株野草随风起伏,摇曳不止。
骆一带着傅易欢和君无念匆匆而过,他们知道天亮后将会面对新一轮攻城,时间有限。
守城府位于城中东南侧,距离骆一的归来客栈并不远,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三人就到了。守门的士兵看到来人是骆一并没有阻拦,直接就放人进府。
戎狄攻城初时,守城还算硬气,在城门处亲自指挥战役,但当身边士兵接二连三倒下后,他就吓破了胆子,急急忙忙退到城下,还与城中幕僚商议是否开城让他们进来搜索,侥幸想以此换取戎狄退兵。
韩行千来到戊溪之后谨记傅易欢交代之事,想尽方法接近守城,并顺利成了他的座上宾。听到守城提出开城门之后,韩行千也曾极力劝阻,却无济于事,逼于无奈之下,他只能刀架守城颈侧,将他扣押于府内,然后带着守城官印,调集城内军士,共同御敌。
自攻城之日起,韩行千基本从未有过休息,日日劳心劳力调集城内所有可用资源抵御强敌,才堪堪让戊溪撑到了傅易欢到来之日。
听骆一将前事说明,傅易欢也大概心中有了估量,这戊溪能用的资源基本就要耗尽,必须速战速决,所以他今夜来见守城,不止要清算他妄图开城迎敌的罪过,还想要说动他主动配合自己。
走到守城卧房门口,傅易欢抬脚猛踹,“嘭”一声巨响,吓得床上熟睡的守城惊座起,大喊:“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又攻城了?!”
傅易欢踏着门外黎明微光走进门内,一身霜寒,冻得床上的守城不禁抓紧被褥,颤颤巍巍地看着眼前冷笑之人,“你,你是谁?深夜闯入,你想干什么?”
“我是谁?说出来,怕吓到你。”傅易欢脸上冷意更深。
守城惊恐地扫视来人一圈,面若冠玉,但是脸上的笑意却十分瘆人,他不禁吞咽两下,立马摆起一副讨好的笑脸,“这位大侠,有事好说啊,您要财还是要色?我定当全力配合。”
傅易欢被这人的变脸搞得差点没绷住脸上杀意,“要色,就你?肥头大耳,一脸谄媚,咦~我们大师指甲盖都比你好看。”傅易欢心中默默嫌弃道。
骆一在旁实在是看不下去,从傅易欢身后走出,呵斥,“守城大人,这可是豫王殿下,奉命继任北原军主帅,你胡说八道什么!”
“豫王殿下?京中那个豫王?”守城有些呆愣,不太相信地打量着眼前人。
傅易欢挑眉,笑道,“不然大人还认识其他豫王不成?”
守城幡然醒悟,这不是顶头上司来视察嘛!立马摆出自认为虔诚的笑脸,从床上一跃而起,灵活的仿佛没有二百斤,“原来是王爷啊!下官有失远迎,失礼了!来人给王爷上茶。王爷请坐。”
傅易欢再次惊叹于这位守城变脸的速度,骆一悄悄在傅易欢耳边说道,“他别的本事没有,曲意逢迎那是无人能及,最想的就是能调去一个不那么疾苦的地方。”
傅易欢点头了然,这样的人其实最好利用。
他顺着守城的话,端着王爷的架子稳稳坐于桌前,君无念坐于他身旁。
守城可能忘了府中小厮都逃难去了,仅剩几个家仆早早就睡下,刚才他那句“上茶”根本没人听到,但他也不觉尴尬,自己拿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给傅易欢斟上,“王爷见谅,府中人少,早早就睡下了 ,这茶虽然凉了,但也是卑职一点点心意。”
傅易欢看他如此自如,也是佩服此人脸皮之厚。
“嗯?这位大师……”守城这才注意到跟在傅易欢身旁的君无念。
“如何?”傅易欢问道。
“一看就是得道高僧啊!这相貌、这气度,想必一定是佛法高深的大能,所以才能为王爷所用,随侍左右吧!”守城看似真心实意地说道。
傅易欢用茶杯掩住抑制不住的唇角,心中自我提醒“不能笑不能笑,我是来找他算账的,不能失了威严。”
“哼!”傅易欢将茶盏重重摔在桌上,厉声叱道,“守城大人,你以为本王是来与你聊天,听你拍马屁的吗?戊溪被戎狄围困多日,你毫无建树,害得百姓流离失所,你可知罪!!”
守城一惊,瞬间瘫倒在地,砰砰磕头,“王爷息怒,王爷息怒,不是我为自己辩解,戊溪一个边境小城,本就不富裕,城中兵士不多,戎狄兵强马壮的,我们,我们打不过呀!”
“打不过你就准备开城门迎敌?嗯?”
守城没想到傅易欢已经知晓他所做之事,内心惶恐,再看傅易欢身后骆一,知道此事必是他告知傅易欢,现在争辩无用,只能诚心认错,随即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诉,“王爷,小人这也是没办法啊!北原驻军远在恪城,一时半会儿也赶不来,我们这儿要人没人要粮没粮的,被戎狄这样一围,撑不了多久啊!我就想着我先假装配合,放松他们警惕,能拖一日是一日,待北原军赶到,就可以解此危机了。”
看傅易欢并不相信,他竖起三根手指,指天发誓,“我所说句句属实,如若有假,必遭天谴啊!王爷 ,你一定要相信下官。”
面对他的哭嚎,傅易欢实在有些招架不住,扶额说道:“你先起来吧。”
“王爷,我……”
“我叫你起来!”话音未落,傅易欢厉声打断,“先别哭了,成何体统!”
守城手脚并用赶忙爬起,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顺便抹掉额头上渗出的冷汗。
傅易欢正身严肃说道:“我看你也不是那大奸大恶之徒,姑且先信你,但若被我发现你有异心,那就休怪本王拿你祭旗!”
“是是是,下官不敢,但凭王爷吩咐。”
“我问你,现在戊溪还有多少存粮,多少兵士可用?”傅易欢问。
说到正事,守城一改之前的窝囊,将戊溪所有物资如数家珍般一一说给傅易欢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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