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边下楼梯，黄主任一边跟颜明秋嘱咐：“咱们供销社是八点上班，六点下班，今天仓库来了一批新货，大家伙都来得早了点，平时不用这么早；中午有两个小时休息时间，你不住宿舍这段时间可以来我办公室午休。”
等两人走到楼下，正好见几位顾客进来，黄主任转头对颜明秋说：
“咱们这里严禁打骂顾客，要有这样的事发生，是要受处分的。”
颜明秋满头黑线，这些柜员到底是有多凶，才能出这么一条条例。
黄主任将她带到日用品柜台，对着旁边卖布的柜员说:
“张小雨，你先带带颜同志，尽量这两天就把算盘学会。”
听到还要教这人算盘，张小雨有些不情愿，不过面对领导还是不敢表现出来，只好笑着应下。
只是等黄主任一走，她就没了好脸色，即使两人相隔不过一米，她也转头不想搭理颜明秋。
瞧着这人没个好脸色，颜明秋也不想热脸去贴冷屁股，虽然不会算盘，但她心算还是可以的，仔细一点，也不会搞错。
好在柜台的东西都有一个册子收录，就放在抽屉里，颜明秋拿出来翻看，将自己柜台的物品都熟悉了一遍。
县城供销社卖的种类也没有百货大楼繁杂，翻来看去也就一些肥皂牙膏蛤蜊油雪花膏。
她只需要将每件商品的价格记住了就行，等她熟悉完，刚好遇到一位妇女过来买东西。
颜明秋条件反射挂起微笑看向来人，妇女上前的脚步一顿，感觉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买了这么多年东西，就没见过哪位柜员是笑脸相迎的。不过购物的心情倒是变好了不少。
“这位姐姐，要买些什么？”
哪个女人不喜欢嘴甜的，妇女被她这一声姐姐喊得心花怒放，看颜明秋这年纪，都能做她女儿了，这简直把她叫年轻了一个辈分：
“哎呦，这姑娘是新来的吧，嘴可真甜，姐来买两块肥皂。”
颜明秋拿出肥皂递给妇女，见妇女手上皮肤不仅粗糙还有些细小的裂口，她状似惊讶地说：
“哎呦，姐姐，您这手可得好好保养，都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瞧您看着挺年轻，可不能被手拖了后腿，您要不要试试这雪花膏，滋养皮肤效果一绝。”
她也不是胡乱推销，刚刚黄主任告诉她虽然每个月工资是固定的，但销量最好的柜员，月底也会发奖金。
谁会嫌钱多呢，既然上了班，就要尽全力做到最好。
况且，刚刚这妇女走近她就观察到了，虽然她穿着普通，但全身上下没一处补丁，鞋子也是崭新的皮料，一看就是潜在客户，面对不同客户推荐不同产品，这还是她大学选修金融课学到的。
果然，听颜明秋这一说，那妇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确实粗糙又干裂，指间还有红肿的冻疮，的确不怎么好看。
自己全家都在工作，经济大权掌控又在她手里，买一罐雪花膏还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她看向颜明秋问道：“这雪花膏真这么好？”
颜明秋直接拿出一罐雪花膏打开，手指挑了一点抹在妇女手上，边揉搓边按摩，嘴里念叨着：
“咱们女人操劳一辈子，在有能力的时候，一定得对自己好点，您瞧，抹完是不是滋润很多，冻疮也不痒了。”
妇女将手翻来覆去地仔细端详着，虽然细小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但皮肤确实水润不少，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给我来两罐。”
见她这么爽快，颜明秋赶紧将两罐雪花膏连同她要的肥皂一起装好。
旁边卖布的张小雨还在看好戏，这个关系户不会打算盘，看她怎么收钱算账，还不是要腆着脸来求自己，想到这里，她更加得意地看向颜明秋。
不过要让她失望了，只见颜明秋将商品递给妇女，脱口就说出一串数字，待两人交易完后。
张小雨过来指责道：“你怎么不用算盘，万一少收了钱，可是要自己赔的。”
颜明秋没理她，低头将钱票收进抽屉里。
“喂，跟你说话呢。”
见颜明秋不理自己，张小雨的自尊心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伸手就想上前扒拉她。
颜明秋侧身躲过她的手警告道：“管好你自己，再有下次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哟，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不客气，第一天来就收错钱，看你那点工资够不够赔的。”
等张小雨阴阳怪气地走开，颜明秋又陆陆续续接待了好几位顾客。
十一点左右，黄主任还专门下楼看她，见她正在和顾客交谈就没有上前打扰，只是走到张小雨跟前问：
“你教颜同志打算盘没，看样子她还适应得挺好。”
张小雨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阴阳怪气地说：“哎哟，黄主任，我可没资格教她，人家都要对我不客气了。
您瞧她算盘都不会打，还有模有样地收钱，不知道收错了没有呢。我妹妹高中毕业，可比她靠谱多了。”
黄主任皱了皱眉，并没有完全相信张小雨的说辞。
早在这个岗位空出来的时候，张小雨就想把她妹妹塞进来，只是刚好县里收到文件，要给发一份工作给人民英雄。
即使没有颜明秋，这个岗位也是落不到张小雨头上的，多少领导都看着呢，自家孩子都没着落，更别说外人了。
不过颜明秋不会打算盘就收钱这件事确实不妥当。
她走到日用品柜台前，观察颜明秋怎么卖东西。
只见颜明秋无论什么何时脸上都带着笑容，和顾客说话声音响亮语气温和，交谈得十分愉快。
等到收钱的时候，颜明秋只是看大致扫一眼商品，便脱口而出了一个价格，黄主任在心中算了半晌，才惊觉分毫不差。
她不禁对颜明秋另眼相看，这个女孩能力很强，在柜台卖货也算埋没了她的才能，只是眼下工作难寻，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也没那么多机会。
要是颜明秋知道黄主任这么看重自己的心算能力肯定会觉得不好意思，平常人多练练也能达到她这个水平。
站了一上午，颜明秋还是有些累的，特别是小腿酸胀难忍，食堂的饭菜也一般，看样子还不如自己带饭，等她走进黄主任办公室午休时，楼梯口的张小雨正好瞧见这一幕，她嗤笑一声：
“原来是黄主任的亲戚，难怪要这么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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