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不堪的小平房里，季北煦正拿着一块小方布在擦拭着摆在长桌上的灵牌。
等牌位变得干净整洁后，他双手合十，对着在身前上方的架子上摆放着的骨灰盒深深一拜，嘴里念叨着：“爷爷，我又来给你擦干净灰尘了。”
做完这些季北煦把那雕刻着“百善孝为先”的檀木骨灰盒拿了下来。
盒子重量不到五斤，但是季北煦却感到如千斤般沉重。
“爷爷，你自己在下面过的怎么样，孙子在上面过的很好，就是有点想你。”
季北煦一边小心翼翼的擦拭着灰尘，一边还在对着檀木盒子喋喋不休。
自从爷爷去世后，季北煦冷静的处理完了最后一个亲人的后事，然后就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每次在小镇上工作完，他都会骑着有些年纪的小电驴回到简陋的小平房里。
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着爷爷的灵牌和骨灰盒进行清洁，再自言自语的聊上一会。
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一年，季北煦却不厌其烦的重复着。
他的社交圈子很小，周围认识的同龄人也不多，就算认识的也都离开小村子里往大城市发展了。
整个村子里都是一些留在家里的老人和被父母留在家里的小孩。
之前爷爷还在的时候家里还热闹些，因为还会有人串门，现在知道季爷爷去世了，那些老人也都再没来过了。
季北煦虽然偶尔有些孤独，但是又觉得这样的生活也还行，起码他每次静下心来都还能对着爷爷的骨灰盒倾诉一下。
季北煦知道，如果有人看到他对着骨灰盒说话，肯定以为他是疯了。
不过好在没有人知道，他就不用顾及别人的眼光。
他总觉得每次对着骨灰盒说话时，慈眉善目的爷爷就还在身边陪着他一样。
季北煦从小的时候就没有了父母，都是爷爷把他抚养长大的。
虽然过去爷孙两人生活过的不算大富大贵，但起码不用忍饥受饿。
不过人终究还是躲不过生老病死，好在爷爷最后走的时候是安详的。
季北煦轻手轻脚的把骨灰盒放回原位，再准备到旁边的小柜子上拿些米出来煮。
打开柜子的时候，一只木雕的小青蛙掉了出来，滚了两圈来到了季北煦的脚边。
木雕的小青蛙正伸出舌头抓害虫，看起来活灵活现。
季爷爷是个木匠，手脚灵活，总是能给孙子弄点好玩的东西出来。
小时候的季北煦每次收到爷爷做的小礼物都能开心半天，还喜欢拿着四处串门，向村子里的小孩炫耀。
虽然他这种炫耀的行为偶尔会惹人生气，但大多数还是收到羡慕的目光。
他本来已经很好控制住的情绪，在这一刻却忽然有些松动。
眼泪就像是被打开了阀门一样滴滴掉落下来，季北煦连忙伸手擦拭着，就是眼泪越来越多，好半天都没止住。
他闭上双眼，头微微往上仰着，因为这样能有效的制止住眼泪乱跑出来。
过去的一年里他都是这样做的，效果也很好，总是能最快时间止住泪水。
只是这一次他对自己有点失望，他都已经闭上眼睛了，还有长长的眼睫毛在挡着，但是眼泪就是不听话的乱掉落下来。
带着脆弱感的脸很快就布满泪痕，下唇被他死死的咬住，因为力度过于明显已经透着异样的红润。
季北煦再也不想压抑自己，蹲在地上双手捂住了脸，他有些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传出了轻微的哭泣声。
等着这些压抑的情绪过去后，他又恢复了平静的状态，只是眼睫上还有些湿润，直挺的鼻梁也是泛着红，像是受伤的小猫咪一般可怜。
“爷爷，我……今天吃蛋炒饭，你之前教过的，我已经做的很好了。”
其实他做的饭味道还是很普通，不过季北煦已经很满意了。
季北煦拿着鸡蛋要往厨房走，承载着骨灰盒的木板子因为过于老旧，已经发出浅浅的咯吱声，似乎是迟暮的老人呻吟一般。
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没留意到，注意力全放在了快要糊了的炒饭上。
等季北煦端着发焦了的炒饭出来时，表情从信心满满变成了些许尴尬。
季北煦有点心虚的往骨灰盒站远了些，他刚刚还大言不惭的跟爷爷说能把蛋炒饭做的很好了，没想到立刻就翻车了。
不过这一碗焦了的蛋炒饭可是费了两个鸡蛋，现在物价上涨的厉害，他的工资又只有两千多，倒掉就太可惜。
虽然爷爷说过不能吃那些坏了的东西，但是季北煦感觉这一碗饭不算是坏了，最多就是比较差，但是味道应该还是可以的。
他准备一改常态的在里面吃饭，要到门外面的木凳子上坐着把饭吃了再回来，不然总有种愧对爷爷的心虚感。
偏偏他前脚刚要踏出门槛，后面就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季北煦脚步一顿，讶异的回过头去，身后还是跟之前一样。
他再度跨脚，又是一道咯吱声，季北煦疑惑的回头，开始细细的打量起屋内。
思索片刻，一个转身他又回到了正厅中间，那一碗焦了的饭被送到了垃圾桶里面。
“爷爷，那些饭我都倒掉了，你看，碗是空空的。”空空大白碗被他上下晃了晃，仅剩的几粒白米再也粘不住了，掉落在地上。
季北煦下意识的弯下腰要把掉落在地上的米饭捡到垃圾桶里面去。
就在他弯腰曲背的时候，那早已承载不住骨灰盒重量的木板啪的一声响，有些腐朽的木板直接断开了。
骨灰盒摇晃了一下掉落下去，精准的砸中了季北煦的脑门。
脑袋受到重击的时候发出啪啦一声，季北煦瞬间头晕目眩。
他发出一声闷哼，直接就跌倒在了地上，有些灼人的液体糊在了他脸上。
骨灰盒因为撞击到东西还被弹起了一下，紫檀木破损开，里面的灰被撒了出来。
整个客厅都弥漫着烟灰，还有些呛人。
在世界变成黑暗的时候，季北煦怅然若失。
他思来想去也不明白他爷爷这么温厚善良的人，竟然因为一碗焦了的蛋炒饭生了他这么大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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