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在水底许久，也没听到岸上的动静。
眼睫微颤，湛蓝色的眸子里带着愠怒和不安，又缓缓地松开自己的头发，准备游上去看一看。
却不想，还没等他有所动作，水面上忽然溅起水花。
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小姑娘默默地往下沉，墨黑色的发丝在水中铺散开，缓缓地随着水波，小幅度地晃动着。
人鱼少年瞳孔微缩，伸出手臂，只是轻轻往上一甩尾巴，便将她接到怀里。
他记住了人类不能长时间待在水底，会呼吸不过来，所以就抱着她游出水面。
只是当他抱着她的时候，有种抱着火炉的感觉。
人鱼少年属实是有些慌张。
人鱼的体温本来就偏低，这样便更能清楚地感受到她身上温度的变化，明明昨天抱着还是温热的躯体，今天仿佛要灼烧他一样。
归澜轻咬下唇，扶着她肩膀，轻轻晃了晃，“醒……”
可是女孩只是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的有些病态，只余下脸颊两侧腮帮子的位置，有些粉红。
丝毫不回应他的话。
他的眼眶立刻就红了，唇瓣嗫嚅着，眼泪要掉不掉地挂在眼睫上，看起来单纯又可爱，“醒……”
声音明显带上了呜咽。
像是幼兽一般，委屈又可怜。
她只是静悄悄地趴在他怀里，连呼吸都是热气。
人鱼少年把她放到岸上，看着开着缝隙的门，紧抿下唇，似乎是挣扎一番。
然后瑰色唇瓣轻启，“人……”
他很少说话，说话声音也不大，况且外面的人好像是在交谈，没有听到。
“……”归澜抿着唇，悄悄地把女孩移动到一边。
他不想说话，但是又想要把外面的人叫进来，只能小心翼翼地护住她，然后尾巴猛地一掀。
水浪骤起，涌向门边，在岸上砸下。
那巨大的水声立刻引起了外面人的注意力。
钟荆第一时间冲进来，看到了让他瞪掉眼珠子的一幕。
人鱼少年的银发湿哒哒地黏在脊背上，他坐在岸边，俯下身子，就这么近距离地蹭着蜷着的女孩，亲昵，像是幼崽对于母亲一般。
肉眼可见的依赖与袒护。
而他眼眶红红的，像是受了欺负一样。
“她……”人鱼少年呜咽。
钟荆立刻回神，然后视线放在了被他压住的女孩身上。
轻手轻脚走过去，也没见人鱼少年对自己发动攻击，他这才颤着手摸上陆笺的脑门。
好烫！
他神色一变，立刻把她抱了起来。
只是这时候，归澜却拽住了他的衣服。
他湛蓝色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是对他的警惕，死扯着他的衣服，就是不松手。
钟荆颇为无奈，赶紧又叫了一个人。
他把女孩放到那人怀里，让他赶紧带去治疗。
然后又蹲下来跟人鱼少年耐心讲道理。
可能是因为他在这两天的表现过于乖顺，他现在内心的恐惧也不知不觉减少了一些。
“我知道你喜欢她，但是她生病了，不治疗的话，会死掉哦！”
他特意夸大地说，想要吓吓他。
归澜明显愣住。
眼尾一阵湿红，“啪嗒”地，眼泪就掉下来了。
看起来可怜巴巴的，真的相信了他的话，“为……什……么……”
钟荆有种欺负小孩子的心虚感，扭头咳了咳声，然后认真道，“小姐还小，体质弱，你不可以让她在水里待那么久！”
此时不教育更待何时！
“然后还不能随意攻击别人，这样的话小姐也会伤心的。”
人鱼少年攥着自己的头发，吸吸鼻子，瓮声瓮气，似乎还是不太情愿，“好……”
他不愿，她不开心。
“什么……时……候……”他嗓音干涩，但是还是扒着岸沿，对着这个他不太喜欢的人类说话，“回……来……”
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湿漉漉的，斟满了忧伤和自责。
他以为，她会和他一样，喜欢冰凉的水。
他只是，想和她待在一起而已。
钟荆这个也拿不准，但是他忽然灵光一闪。
“小崽子，咱们去别的地方等小姐行不？”
乖巧的少年抿唇。
许久，似乎是在用自己不太聪明的小脑袋思考。
然后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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