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很顺利，李以温被护士推到病房的时候，麻药还没有过，一直沉睡着。
他头发剃光了，绑着纱布，脸色有些惨白，穿着蓝白条病号服，紧紧闭着眼，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杨卓霖换掉手术服后，过来说：“以温要半个小时后才会醒来，大家可以先吃晚饭。”
现在已经晚上七点了，刚才大家一直紧张地等着，不觉得饿，现在放松下来，肚子开始叫了。
李云义说：“对，两位老太太年纪大了，不能饿着肚子。”
李以津说：“阿姨已经送饭菜来的路上了，还有十分钟就到。”
李以温住的是VIP病房，为了不打扰他休息，大家就都到客厅里坐着。
叶溪本来想守在李以温床边，想他第一个醒来就看见她。
但是看到杨卓霖想留下来的样子，她默默退了出去。
余老太太跟李老太太胃口好了很多，平时只吃半碗饭，今天吃了一碗饭。
这是余婉死后，余老太太唯一感到欣慰的事情。
吃饱饭后，杨卓霖忽然打开门，说道：“以温醒了。”
余老太太和李老太太作为长辈，自然走在最前面。
叶溪走在靠后一点，因为太多人，她已经看不到病床上的李以温了。
她只好先站在门口外面，听他们聊天。
余老太太哽咽地说：“以温？认得出外婆吗？”
“认得。”
李老太太抽泣：“认得出奶奶吗？”
“认得。”
余林耕问：“还记得这五年里发生的事吗？”
余林森说：“这五年里，最辛苦的是叶溪。你天天黏着她，后来连睡觉也要睡一间房。”
余清娅哽咽地说：“四哥，你好了，我们都很高兴。”
张画婷笑道：“我们一早就从家里开车到北城。来之前，你外婆还去祠堂上了香，希望你妈保佑你。”
李以津说：“昨天奶奶也到庙里帮你求平安福，还找住持算了一卦。上上签，大吉。”
李以温迎着几个长辈打量的目光，点点头。
李云义插话：“杨医生的医术出神入化，被别人称为圣手，你们这是在质疑杨医生的医术。”
余少沿说：“姑父说得对。问点实际的。以温，想吃什么？哥给你买去。”
余少恒说：“我刚才咨询过杨医生了，现在只能吃点流食。护工正在送上来。”
大家嘘寒问暖，一样样询问，一样样说给李以温听。
李以温看着大家，只能从缝隙里，看到叶溪靠在门框上。
杨卓霖目光在李以温身上转了几个圈，很快察觉出了他的心思。
只是，他们到底是亲兄妹。
杨卓霖有很多话想嘱咐，可是现在面对着儿子，他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儿子的出生，儿子的成长，儿子长高了，儿子读书了，儿子参加比赛，儿子的每一个重要时刻，他从来没有参与过。
儿子的眉眼，很像他的眉眼。
父子相对，却只有陌生疏离。
病房里聊天氛围很轻松，儿子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下长大，终究是比跟他好。
他心里百般滋味，难以言喻。
上一次见他母亲，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穿着霜叶红连衣裙，搭了条薄绿的衬衫。
肚子微微凸起，嚷着他给孩子取两个名字。
一个男孩的，一个女孩的。
物是人非。
他以为所有关于她的东西都没有了，没想到他们的孩子还活着。
看着李老太太和余老太太一左一右拉着儿子的手说话，杨卓霖终究还是没敢说话，默默退出病房。
叶溪看到杨卓霖垂头悄无声息退出去，觉得他有点可怜。
但是这个时候，他不可能认李以温。
叶溪前两天，特地去商场买了两条领带，两块手表。
现在就放在她的包里。
晚上十点左右，李云义招呼两位老太太回去休息了，明天再来。
送她们下楼的时候，叶溪说她今晚上不回去了，在医院守着李以温。
里面有护工照顾李以温，而且李以温除了头有点痛，可以正常走动，不需要别人帮忙。李云义说：
“女孩子熬夜不好，明天再来。”
“爸，医院里有床，又不是不能睡。”
余老太太说：“让她留下。估计她回去，也睡不好觉。”
李云义说：“行吧，明天爸让阿姨送早饭过来给你们。”
叶溪慢慢走上楼。
其实她有点紧张。
毕竟她不是李以温的亲妹妹。
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她的身份。
她的样子变了，应该是认不出她了吧？
叶溪深吸一口气。
默念自己现在的名字。
李叶溪。
病房里的灯还亮着。
叶溪轻轻走进去。
李以温曲着腿，双膝上放着一本书。
她轻轻喊了一声：“哥？”
李以温抬头，眉头轻皱，问道，“没有跟奶奶外婆回去？”
叶溪看到他并没有什么异样，笑嘻嘻地走过去，“刚才我都没有跟你说上一句话，而且，我买了东西送给你……”
她有些委屈地坐到床边，打开自己的包，拿了四个精致的盒子出来。
“我买了两条领带，两块手表。因为我觉得都很衬你，所以就都买了。款式一样，颜色不一样。”
她打开盒子，两条纯色系真丝领带，两块手动机械表。
“这是我逛了几天才决定买的。送给你的康复礼物。”
“你最喜欢哪一个？”
“如果都不喜欢，也可以去换一种颜色，我跟店员都说好了。”
李以温眼眸低垂，看着四个精致的盒子，唇角扬了一下。
傻瓜。
他把她的礼物都锁到柜子里了。
叶溪笑着说：“等你毕业的时候，我再送一条领带给你拍照。”
李以温两道浓眉轻轻挑了一下。
他眉眼如墨笔勾画,不苟言笑，目光又清冷。
“去年你导师来家里，你在花园的书房里看书，他没有进去吵你。你要不要明天跟他说一声？你已经好了。”
叶溪虽然不舍，还是希望他好了就快点去学校，他已经落后五年了。
他手指微曲，在她发顶轻轻敲一下，说：“我还在康复期，就想赶我走了？”
叶溪说：“哪有，我也舍不得你。但是学业更重要嘛。”
李以温说：“你说得对。不过得让我多休息一个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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