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岑渔十二分自信地在早上八点，推开了岑兰的卧室门。
岑兰正拿着手机说话。
见到岑渔来，岑兰说话的声音一顿，随后便若无其事地继续说：“确实是好消息。今天就给她们放个带薪假，再给不打算放假的员工一份额外的工作补贴吧。”
岑渔蹑手蹑脚地蹭到床边，把手里的那份厚厚的策划案轻轻放在了床上。
她知道妈妈在处理公司的事情，因此十分自觉地只打扰了她一小下，便退了出去。
岑兰拿起策划案翻了翻。与之前的策划案不同，这份策划案上还停留着擦拭过的痕迹，有一些地方的条例还提供了两种可能性——看起来像是一个半成品。
但岑渔不应该，也不会给她看半成品。
岑兰一心两用，将这份策划案翻到了最前面开始看。
电话那端，她的秘书已经向负责制作标书的团队传达了这个好消息——她们公司投的那份标书中标了！
现在还不到公司上班的时候。
秘书自然也在家里，只用聊天软件给其他员工发消息。
岑兰听着那些来自电脑的，语音消息中的欢呼声，不自觉弯起了嘴角。
“你帮我找一份针对天使轮的投资合同出来。”岑兰听秘书冷静了下来，这才继续说，“嗯，有不错的项目，不急，明天给我也行。好。”
她将策划案翻到了尽头。
最后这张白纸上，画着四个简笔画小人。
似是由不同的人画的。
笔触粗劣，但人的神态都抓得很准。披着长卷发，笑吟吟的岑渔；扎着马尾辫，冷着脸的风案、短发像刺猬一样竖着，微笑着的艾草。
还有……站在她们身前，被她们用爱心手势包裹起来的岑兰。
画上的岑兰也在微笑。
看着画出神的岑兰，也在微笑。
她打开手机，给秘书多发了一条购买画框的消息，再用手机把这张小小的简笔画拍了下来，计划把它的本体放进保险柜，做一份复制品，挂在自己的卧室里看。
这样会不会有点少。岑兰想。
要不把复制品也多放几版进不同的保险柜，万一哪一件被偷了，还能有别的补上。
岑兰满意地弯了弯嘴角。她换了几个角度，对这张简笔画多拍了几张照；这才盖了一件披肩，慢吞吞地拿着策划案去客厅。
见她进客厅，原本还在和艾草讲小话的岑渔迅速坐正了。风案则为岑兰再次按亮电脑屏幕，请她看上面的PPT。
岑兰笑着坐下。
她说：“开始吧。”
岑渔认真地点头。她说：“这次我综合采纳了艾草和风案的提议，想到了您提出的问题如何解决。”
岑渔的眼睛里亮着火焰：“这也是本次策划案的修改重点——”
“我们不会招收喜欢男人的职工。”岑渔说，“我会为每一名参加面试的职工都提供这样的一份问卷，从而得知对方对男人和女人的态度。”
“普通职工只用不喜欢男人，但高层职工必须厌恶、或者对男人有杀意才行。”
岑兰微笑着点头，说：“继续。”
岑渔松了口气，随后认真地开始讲解她的这份策划案。
另一边。
坐在办公室里的男主面色阴沉。
如果不是他的脸白得像一张纸，可能他脸上的阴沉会更明显一点。
自从他再度见到岑渔，他就开始屁眼出血。一开始他以为是痔疮，便没怎么放在心上；但后来血越出越多，他才舍着脸去问私人医生。
谁想，私人医生说他没有痔疮问题——
那他的血都是从哪里流出去的？而且就算是体内哪里出血了，连续出了这么多天的血，他不是还好好的吗！
男主一巴掌把秘书递来的红糖水掀翻，咆哮着吼他：“我的咖啡呢！”
秘书瞥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瓷器碎片，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步，避开流淌到他皮鞋边的红糖水。
秘书说：“老板，你要补点气血。”
秘书已经跟了他许多年。几乎在男主刚开始白手起家的时候，他便陪在了男主身边，作为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他曾经以为自己看人很准，只要跟着男主就能一路高升。曾经的他也确实如此。
但现在，他已经快要不认识这个坐在总裁椅子上，但脸色发白、目光凶狠的幽灵了。
男主听到了“气血”两个字，发了狠拿起桌上的文件夹，狠狠砸向秘书的脑袋。
可惜他现在的力气太小，文件夹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砸中秘书的头，而是落在了他的脚前。文件夹里的文件飘飘扬扬，遮蔽了在大理石砖地面上流淌的红糖水。
红糖水在这些纸质文件上，开出一朵又一朵绚丽的花。
男主狠狠说：“老子又不是娘们！补个屁的气血！滚！给我滚出去！”
秘书垂着眼，朝他鞠了个躬，快步走出了男主的办公室。
男主感觉到，他的小腹处涌出了一股熟悉的，疼痛的热流。
现在他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男主不再顾忌形象，趴在桌面上痛苦地干嚎。
他想要诅咒这不公平的命运。
明明他小时候吃了那么多的苦，凭什么他不能取回属于他的一切？
他趴在自己豪华的办公桌上，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他的办公桌被轻轻敲响，他才睁开眼。男主整理了一下有点儿皱巴巴的西装，说：“进来。”
秘书走了进来。
他说：“老板，我们的投标……”
“中了吗！”男主兴奋地伸手撑住桌面。他站起身，急切而笨拙地绕过办公桌和杂乱的地面，佝偻着站在秘书面前。
他不待秘书再说什么，便大笑着说：“噫！好！我中了！”他狂喜着绕秘书走了几圈，放声大笑着说，“我真是迫不及待地要去看看——岑兰那张老脸现在是什么表情！”
“老板。”秘书捏紧了放在身后的手机，无声地发出了一条消息，这才继续说，“没有中。”
男主的笑声停住了。
他睁圆了眼睛，怒视着秘书咆哮：“怎么可能！那老妖婆的标书只有八十八页！我不可能输！”
“评审团的人说，这份标书实在太多了，来不及看。……所以他们一个字都没看。”秘书说。他还在等男主的数落和尖叫，但男主什么声音都没有。
“……老板？”秘书试探着问。
回答他的，是男主身体轰然倒在红糖水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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