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最前方的李太夫人，李大夫人一眼看去，却只看到了对方眼中浓烈的憎恶。
这也就罢了，婆媳本就是天生的敌人。
可就连她亲生的女儿李嫣然，此时也依旧躲在楼上的雅间里不露面。
刚刚楼下这么大的动静，她不相信李嫣然会不知道。
但明知道身为母亲的她会有什么结果，李嫣然却还是一声不吭……
果然都是李家的血脉，骨子里就带着天生的自私和冷血。
罢了……
李大夫人自嘲一笑。
她身为母亲，明知道自己的儿女是个什么性子,却因为过度的侥幸和贪婪，没能及时规劝教导，是她的错。
今日李斯如此，也算是她没养好儿子的报应了。
……
李大夫人抿了抿唇,心里有了决断。
片刻后，她重新睁开眼，原本死水一般的双眼中竟渐渐恢复了一丝神采。
沈乔沉细细看去，却发现李大夫人的眼中像是有火焰在熊熊燃烧。
只是这火苗将熄未熄，挣扎着想要在燃尽之前做出燎原之势。
李大夫人如此，沈乔沉不由得也有些动容。
她想起了自己的祖母和母亲，前世沈家到了最后，萧礼只是把沈乔沉的父兄下了狱，不知为何却没有第一时间将沈家的女眷关押起来。
是祖母艰难地支撑着病重的身体,悄悄安排好了一切，想用自己和沈家所有女眷的命,换得沈乔沉一世无忧。
这就是血脉亲缘，就算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要护住自己的骨肉。
即使，那只是徒劳。
……
沈乔沉闭了闭眼，压下心里突然涌起的复杂。
前世在萧礼陷害沈家一事上，李斯曾立下了“汗马功劳”。
李斯的手里，也沾染了沈家的骨血。
今日这场局，本就是她为了李斯而设下的。
无论如何，李斯都注定了无法全身而退。
李大夫人是李斯的生母，她对其自然也没什么好感。
一时心伤，也只不过是触景生情罢了。
她要讨的，是前世李斯欠沈家的一百八十七条人命。
眼睁睁看着李斯成为那样忘恩负义、心狠手辣的卑鄙小人，李大夫人难道就没有责任吗？
所以说，在这场局里，谁都不是无辜之人。
……
沈乔沉整理好思绪，重新看向了李大夫人。
对于对方接下来的打算，她也有了几分了然。
果然……
“萧珏！你还我斯哥儿命来！！”
随着一声突如其来的尖锐女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进入了人们的视线。
李老夫人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个一身狼狈的妇人，正是自己的长媳，李斯的生母。
只见她跌跌撞撞，却又十分敏捷地躲过了李家的几个婆子，快速地向萧珏他们的方向冲去。
听清了她口中的话，李老夫人脑中一片空白，立即心急如焚地喝道：
“都愣着干吗！还不赶紧拦住大夫人！”
李家的婆子们闻言，再也顾不上身份尊卑，立刻纷纷冲上前去试图控制住李大夫人。
李老夫人口中的“大夫人”三个字一出，引起一片哗然。
这个手舞足蹈、大喊大叫的疯婆子，是方才还锦衣华服，端庄得体的李大夫人？
看着精神状态明显不太正常的李大夫人，众人心中不禁暗自嘀咕：
这李家大夫人……难不成是真的疯了？
众人仍在游移不定的时候，李大夫人已经奔到了萧珏几人的眼前。
只是在距离他们还有几步的时候，她就停下了脚步。
令人震惊的是，此时的李大夫人就像是真的失去了神志一般，对着萧珏高声怒骂，恶言相向。
全然不顾身后的李老夫人，已经漆黑如墨的脸色。
“萧珏！你不过就是个野种！”
“我的斯哥儿可是左相府的继承人，你这个野种，竟敢对我的儿子出手！”
“萧珏！我的斯哥儿被你害死了，我要你为他偿命！！”
……
李大夫人妆容斑驳，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脸上一片狰狞，胡言乱语地胡乱攀扯着，跟街上随处可见的疯子没什么区别，
可任凭她如何咒骂，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从始至终，萧珏都只是淡淡的看着李大夫人，完全没有动怒的意思。
见萧珏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冲动易怒，李大夫人心里不由得有些慌乱。
但事已至此，她也别无选择，依旧只能继续装疯卖傻。
萧珏面无表情的看着李大夫人，就像在看一场闹剧。
但他听到“野种”二字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却被一旁的沈乔沉看得一清二楚。
沈乔沉心中一沉，只觉得身旁的黑衣少年，看似平静的外表下，似乎涌动着汹涌的波涛。
过了半晌，萧珏终于有了回应，像是第一次正眼打量着眼前疯妇一般的妇人。
李大夫人心中一喜，以为萧珏终于还是忍不住气急败坏。
她刚想有所动作，下一瞬却听见对方清冽的声音不紧不慢道：
“哦？你说，我杀了李斯？”
黑衣少年容貌艳绝，慵懒的气质像极了懒洋洋的黑豹。
此时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长长的袍角垂落在地，看起来极为赏心悦目。
可这幅场面，看在李大夫人眼中，却让她突然感到一阵无以名状的危险。
生存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瑟缩，但余光正好看见不远处的李斯正艰难地蠕动着身体，仿佛正在忍受什么极大的痛苦一样。
李大夫人垂下眸，在凌乱的发丝的遮掩下，她眼中的光芒忽明忽暗。
似是即将要熄灭的火焰，还在挣扎着想要留下最后的星火。
……
萧珏似是并不在意对方的反应，他像是突然来了兴致，眼中闪过一丝恶意，薄唇微微勾起。
“有趣。那你看，这又是谁。”
沈乔沉秀眉微皱，侧首看着萧珏，脸上复杂之色一闪而过。
只见黑衣少年容貌俊美，此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天真又顽劣。
他的语气轻柔，像是带着某种诱哄，让人心甘情愿地跟随他的脚步。
只是沈乔沉从中，却听出了一丝带有血腥气息的凛冽。
不知为何，沈乔沉有些莫名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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