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吴青云带着几名差役和刘川出现在了客栈正门，将刘川送上马车之后，吴青云停留在原地，脑海里还在回荡着他与刘川先前的对话。
“那天夜里，老爷和那名神秘的客人短暂的争吵之后，很快安静下去，哪怕我踮着脚尖往窗边靠，也再没听见一点动静。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老爷在书房里叫我进去。”
“我进去一看，吓了一跳，老爷嘴角在大口大口地吐血，身上也有伤口。我连忙要去请郎中，却被老爷喊住了，老爷说他不想把事情闹大，让我不要惊动府里人。拿点药给他擦擦就好了。”
“我从前在山里种田的时候，有时候也会去采些草药卖钱，所以我不能说通医理吧，至少也是懂点药性。这一点老爷是知道的，估计也是因为这他才选择让我帮忙。”
“哦对了，老爷当时还特意叮嘱我切切不要告诉夫人。”
“但你没听他的。”吴青云插了一句。
“是的。”刘川老实道：“我本来就是夫人的家仆，受夫人诸多照顾，哪怕是来到刘府以后也不例外。夫人嫁给老爷以后，我每月都能从夫人那里拿到双份的饷银，条件就是我要把老爷的一举一动都告诉夫人。”
“可刘松对你的恩情一样不浅。”吴青云冷冷道：“据我们所知，当年你母亲病重，她居于深山，看病不便，是刘松动用了他的关系，延请名医进山为你母亲诊病，还替你付了诊金。虽然你母亲最终还是撒手人寰，但这份恩情你不会就这么忘了吧？”
“我没忘！”刘川捂着头痛苦道：“我当时若是知道夫人他们想做什么，我决不会将老爷受伤的事情告诉她。”
“他们？那天夜里，在刘夫人房里，不止她一个人？”
“是的，除了她，还有一个男人。”
“什么样的男人？”
“我不知道。”刘川摇头道：“他站在帘子后面，遮住了身形，而且在我与夫人说话的过程中，他也一直未曾开口。我是通过地上的灯影观察他的身形，才判断出他是个男人的。”
“然后呢，你接着说，你将事情汇报给刘夫人后，刘夫人说了什么？”
“夫人听到这个消息，明显有些惊讶，她迟疑了片刻后，让我先出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让我重新进屋，并且交给我一个小瓷瓶。”
“小瓷瓶？”
“没错，小瓷瓶。夫人说那是她多年前去苗疆时带回来的一种蛊毒，可杀人于无形。让我先去替老爷包扎好伤口，然后再给他送一杯清心茶，就说是能缓解疼痛，趁机啊就将毒下在茶水之中。”
“想不到刘夫人竟然还去过苗疆，那你就答应了？”
“没有！我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但夫人说我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我去毒死老爷，要么她先杀了我，再去毒死老爷。这么多年，我太了解夫人了，她真的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啊。光在府里这些年，明面上被她杖责致死的奴婢就有好几个，更不要提那些背地里的了。”
“而且我通过地上的影子，已经看见了那个躲在帘子后的男人抽出了刀，所以我当时是真的没有选择啊。”
“行了。”吴青云不耐烦地打断道：“说说你下手的过程。”
“我端着茶盏进去，老爷没有多疑，一口就喝下去了，还说谢谢我先前替他敷药。看到那毒药确实如夫人所说的无色无味，我这才真的放心了。过了一会，老爷头痛起来，挥手让我出去，说他想休息一会，我知道是毒性发作了，便去门外等。”
“等过了小半个时辰再进去，老爷已经气绝身亡了。”
“好猛烈的毒性。”吴青云见过不少毒药，这种死亡速度已经算得上一流了。
“老爷的身上看不出任何中毒迹象，我在确定他没气以后立刻跑去告知了夫人。夫人取出三尺白绫，让我将老爷挂在房梁之上，将现场伪装成老爷自尽身亡的假象。”
“从夫人拿出白绫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他们是早有准备。那个不速之客的闯入只是个意外。无论有没有他，夫人他们那一夜都是打算对老爷下手的。”
刘川有些不安地摩挲着手掌：“当时我表现得很惊恐，夫人安慰我不用怕，出了什么事情都有他们顶着。而且只要我们将自尽伪造得天衣无缝，那么什么都不会被查出来。”
“但当时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当场就对夫人的话提出了质疑，我说就算我们将书房收拾干净，恐怕老爷的尸身送到府衙之后，也逃不过验尸那一关，到时候他们就会查出老爷是被毒死的，而不是自缢身亡。”
“到了这时候，夫人才对我说了实话，她在府衙里有硬关系，不论府衙的人怎么查，最后林州上报朝廷的结论，都只会是自缢。我这才明白夫人为何从始至终都表现地如此有底气。”
“夫人还说，就算有朝一日，真有人查出了老爷的死不对劲，我们也可以将责任甩到先前那个老爷见过的客人身上。听她的口气，似乎她知道那名客人的身份。末了，夫人还许诺我说，等老爷死讯传出，刘府众人必定被遣散，到时她会给我一大笔钱，让我富贵一生。”
吴青云冷笑道：“先给拳头再给糖，恩威并用，真是好手段。后来呢？”
“后来我就回到书房将老爷用白绫吊到了房梁上。然后按夫人的吩咐，将书房里的一切清理干净，包括老爷喝过的茶盏，涂过的伤药，还有夫人她先前送进去的糕点，该擦的擦，该扔的扔，总之，不给府衙留下一点线索。”
“不对吧。我看过那座书房和刘松的尸身，要将他吊起来，起码需要两个人，除你以外，另一个人是谁？”
“的确是有两个人。但另一个人。”刘川迟疑道：“我也不知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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