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红旗和楚一宸看着还有点意犹未尽的少年,怀疑起自己的饭量。这小子肚子里,是有个无底洞吗?林大军开始发愁,这也没人告诉他这小子吃这么多啊,他们家的粮食还够吃吗?也不能怪大儿子去找黑市,不去找,就这几个小子的饭量,可真是让人发愁。
他也不看看自己吃的也没少多少。
季语明摸摸自己的肚子,吃饱真美好啊,他都不记得自己上一顿饱饭是什么时候了。
季语明是看着自己妈妈在自己面前被爷爷的仇家凌辱的,他还记得妈妈在被凌辱前垂死得挣扎,被人拖着双腿拉着出门前还死命拉住房间的门框,强抬起优美修长的脖颈,拼命地对他喊出的最后一句话:“活下去!”
他哭,他喊,他挣扎,却无济于事,只能看着妈妈被人踩住了抓在门框上的手,用鞋跟跺着,把妈妈的手指一根根地踩断,看着妈妈被人一脚踩中胸口,背过气去,像个死人一样被拉走了。
之后他被人丢进了一间小黑屋,那屋子真黑啊,一点光都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除了恐惧,仇恨,还有无边无际的刻进他骨子里的孤寂。他叫过,喊过,用脑袋在墙上撞过,可是,一直没有人理他。
与孤寂伴随的,还有饥饿。看守他的人好像老是忘记他,老是隔很久很久才给他一点吃的,都是凉的,剩的,八成都是馊得,高粱面窝头,烂菜叶什么的,还有像是涮锅水一样的汤。他一开始是吃不下,后来就是舍不得吃,只敢一次吃一点点,因为不知道下一次饭会什么时候来。
他一开始脑子是清醒的,知道这是爷爷的仇敌在拿着他威胁爷爷,拿他做筹码。后来意识就有点模糊了。但是他不敢死,妈妈说让他活下去,就是那点仇恨支撑着他活了下来。
后来有一天,他突然被人从那小黑屋踢了出去。
没人给他任何解释,他已经无家可归了,就在大街上流浪,在垃圾堆里和臭水沟里找东西吃,跟乞丐抢饭吃,甚至还从一条大黄狗嘴下抢了半个窝头,被大黄狗撵着跑了两条街。
即使这样,他还是感觉到,周围还有眼睛盯着他。他知道这是好事,这说明爷爷没有死,境况还有了改变。
但是他还是觉得好想就这么死了啊,活着这么痛苦。他看不到一点点活下去的意义。
后来他就被林叔半夜抗上了车。在路上走了两天,他才确信自己是安全了。随之而来的,却不是饥饿,而是铺天盖地的倦意。那种如释重负的,终于安全了的身体本能。
他一路睡到了文华县,等到背碰到柔软洁净的床面时,他发起了烧。好像身体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不是哑巴,只不过是,太久没张口了。
等他在蝉鸣和小鸟清脆悦耳的歌声中醒来,他才感受到,自己活过来了。
他起身坐在小院里,肚子咕噜噜的,他却不敢乱动这个小院里的东西,只是团在小凳子上,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又活了过来。
听见吱呀一声门响,他抬头过去,看到了那个他这辈子的信仰。
那个人忙活着,温软的小手拉着他,忙活地生火,给他热鸡汤,还给他打了个鸡蛋,鸡汤的香味扑鼻而来,还有葱香和香菜香油的香,混着蛋香,好香啊,好像这辈子他都没闻到这么好喝的味道。
他万分珍惜地,小心翼翼地小口先啜了一口汤,就顾不得其他了。他喉咙里好像长了一只手一样,把食物往下抓。汤有点烫,他本能地把那碟饼泡进了汤里,拿着筷子往下扒拉,吃得浑身是汗,吃得满脸鼻涕眼泪,他才感到,自己是个活人。
一大碗吃完了他还不饱,又找他的信仰要,他的信仰人真好啊,又给他弄了大盆大盆的面,还有鸡汤,居然还有肉!过了不一会儿,还给他弄了那么多好吃的饺子!
季语明就像只刚出壳的雏鸟一样,认定了看到的第一个人。其他人的声音往他耳朵里灌,他却跟没听见一样,更不提理人了。小婉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
美食真的是世界上最能抚慰人心的了。
二十多年后,已经成为商业大佬的季语明还非要跟林小婉掰扯,说他当年是对林小婉一见钟情的,要不然,当年怎么会只对她有感觉,见到她才说话呢。林小婉撇了撇嘴,你丫哪是对我一见钟情,你丫就是饿的!
林大军发现,季语明虽然说话了,却只认林小婉一个人,也只跟林小婉一个人说话。他没办法,只能把照顾这个少年的任务又交到了女儿身上。
林红旗很怨念,这个爹,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还一个劲儿给妹妹添麻烦。当然,自己也照顾不好自己,跟妹妹的手艺比起来,自己就是个渣。不过自己会去找吃的呀,虽然给家里添了麻烦。这次的事儿没处理好,自己太幼稚,林红旗觉得,自己都没办法跟自家爹使脸子了。
他昨天晚上置疑地问过自家爹,这个孩子,非要养在自己家吗?大街上可怜的孩子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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