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循声望了过去，看向了笑声的主人。
“大皇子殿下与其在这里疑神疑鬼，不如尽快回京请罪才是。”裴锦之笑容温和地说道，不客气地在大皇子的痛处反复碾压。
韩熙元面黑如锅底，像是被人掐住了要害，一个字也说不上来了。
他是大皇子，却纳了赵氏女为侧妃，他此行回京后，等待他的必是父皇的龙颜大怒。
他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其他人静静地看着韩熙元，神情间或多或少地露出几分嘲讽的表情。
对于这位大皇子，大部分人都有些看不上眼。
裴锦之常年随父镇守西北，护卫一方平安，说是国之栋梁也不为过，可这大皇子竟有夺臣妻之心，只不过，阴错阳差地，他竟然纳了个前朝余孽回府。
整件事可以用六个字来形容——
自作孽，不可活。
大皇子注定与皇位彻底无缘了！
良久，韩熙元方才挤出了一句话：“今天发生的事，我都会如实禀告父皇的！”
“孙晋鹏，我们走！”
他重重地拂袖，也不管孙晋鹏是何反应，步履匆匆地下了楼梯。
当他迈出畅音阁的大门时，后方再次响起了裴锦之的声音：“大祁正处内忧外患之际，要解中原之危，我大祁万万不可再内乱。”
韩熙元不由顿住步伐，冷冷一笑，想说什么，但已经有人抢先一步把他想说的话说出了口。
“武安王，什么内忧外患？你这话未免有危言耸听之嫌！”孙晋鹏也跟着大皇子下了楼，阴阳怪气地反驳道。
其他人也有类似的想法，却是没说出口，毕竟裴锦之从来不是妄言之人。
陆四老爷从不敢在裴锦之跟前摆长辈的谱，客客气气地请教道：“锦之，你此言何意？”
裴锦之也不卖关子，直言道：“我刚得到消息，西凉新任大可汗都蓝术派了五万援军护送粮草东进，现在援军怕是已经抵达乌辽山一带，与铎辰金会和了。”
这番话让众人浑身一寒，整间畅音阁阴气森森。
“此言当真？”宾客中不知谁脱口问了一句。
韩熙元也因为这个消息转过了身，很想回畅音阁问个究竟，却又一时迈不动步子。
“是真是假，待各位回去后，想来也能听到风声了。”裴锦之一边说，一边望向了西北的方向，幽深的目光似穿过数千里，落在了遥远的某个点上。
即便他不再细说，其他人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乌辽山是西凉最东端的边境，待援军和粮草到位，西凉东征大元帅铎辰金必会挥兵东进。铎辰金骁勇善战，如今镇守凉州的丁大将军手下不足十万人，能守住西北多久？
一旦凉州彻底沦陷，雍州危矣。
众人的目光又转而投向了孙晋鹏这个原雍州卫指挥使，现在的新任雍州卫指挥使上任还不过短短数月，此人又能守多久呢？
这一刻，众人才明白裴锦之与顾危为何会有方才那番话语。
为了应对来袭的西凉大军，皇帝的下一步必然是调遣各州卫所驰援西北，可若是各州为了前朝余孽的事先自乱了阵脚，那等于是自断一臂。
“想要攘外，必先安内。”裴锦之意味深长地说道。
最后这八个字不仅是说给在场众人听，也同时是说给阁外的大皇子韩熙元听的。
韩熙元再不停留，心事重重地疾步走了，心头似是压着一座小山，令他喘不过气来。
其他宾客们也都不再留，纷纷告辞，脑子里一时想着前朝余孽，一时想着西凉大军的事，谁笑不出来。
没一会儿功夫，偌大的畅音阁就变得空空荡荡，只有裴锦之与楚蓁还以及顾家父子几个。
靖南王语调急促地对着王府的副侍卫长下令道：“伍迦，快去看看他们搜到解药没有？”
万一三天内搜不到紫冠草的解药，那他岂不是要英年早逝？
副侍卫长伍迦下意识地瞥了眼顾危的脸色，看世子没反对，这才抱拳应下。
魂不守舍的靖南王全然没注意到伍迦的小动作，而顾勉却是看得清清楚楚，方才还庆幸着自己保住了这条命，此刻又被一种压抑的情绪所笼罩，从今天起，他这个王府二公子怕是要夹紧尾巴做人。
楚蓁笑眯眯地安抚靖南王：“王爷且宽心。我这里有一套针法，可以缓解毒性的发作，拖上三个月不成问题。”
“真的？贤侄媳怎么不早说！”靖南王精神一振，很是热切地看着楚蓁，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娶妻当娶贤，贤侄媳，你可真是华佗再世啊，本王的命可就全靠贤侄媳你了。”
“只是，怕要委屈王爷一段时日了。”楚蓁幽幽叹道。
靖南王心中瞬间咯噔一下，却听楚蓁又道：“一旦施了这套针法，就要把毒素压制到王爷的双足，王爷会有三个月不良于行，等服下解药，才能康复。”
靖南王的一颗心像是被人抛上又抛下似的剧烈起伏了一回，听到最后半句时，这才如释重负，做出一副豪迈的样子：“这有什么！不就是坐三个月轮椅吗？！”
靖南王暗暗地算了算时间：三个月的时间，怎么也够他派人去一趟百越寻解药了。
“王爷真是好气魄，纵是身陷泥泞，也不怨天尤人。”裴锦之含笑恭维了一句，引得靖南王谦虚了一番。
两人相谈甚欢，根本就没有顾危、顾勉插嘴的余地。
眼看着自家父王哄得有些忘形，顾勉心头愈发不安，脑海中浮现了一句话：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裴锦之夫妇这么“好心”，到底在图谋什么呢？
顾勉苦思冥想了一番，突地心头一亮，恍然大悟：一半兵权！
纵然父王之前当众与大哥打了一个赌，赌上了南境军的一半兵权，可若是父王厚颜不交，或是借故拖延，因为父子的名份在，大哥也不能威逼太过，逼得狠了，只会让外人觉得大哥不孝。
现在父王中了毒，再双腿不良于行的话，对于南境军务，势必是无能为力了……
“顾勉，”顾危似笑非笑的目光对上了顾勉的双眼，惊得顾勉的眼皮跳了跳，“这三个月，你就待在王府，暂时别出门了。”
“你要软禁我？”顾勉一下子变了脸色，鼻翼翕动，心里更怕的是他会在这三个月内间“暴毙”。
顾危漆黑的眉眼压了下来，扯了扯嘴角：“你若是不怕遭遇什么‘意外’，就尽管出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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