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一夜没睡，家中又出了大事，索性告假几日在家。
清晨的揽煦阁一片安静，玉衡坐在床边等竹卿醒来，她面容憔悴眉头紧锁，像是睡梦中还在发愁。
竹卿被光晃醒，睁眼就看到玉衡闭着眼睛打盹，不禁拍了拍他手：“去床上躺会吧。”
哪料刚一张嘴嗓子就哑了，公鸭嗓着实有些好笑，玉衡也笑了，扶她坐起端了温水给她：“喝口水吧，你辛苦了。”
竹卿喝完嗓音清楚了些，着急道：“孩子呢？他没事吧…”
她昏睡过去前分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她已经没了一个孩子…
润禾忙让乳母锦娘抱孩子过来，竹卿忙接在怀里，轻手轻脚地摸摸孩子的小脸，生怕一使劲就弄疼了他，欣喜道：“健康就好，我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是女儿。”玉衡道，“你看她长得跟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一丁点都看不出哪里像我，小丫头真会挑，知道娘比爹好看。”
他这么说，竹卿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问道：“永儿…”
空气有短暂的停滞，玉衡半晌才低声道：“仵作来验过尸，永儿确实是因为柳絮…”
竹卿紧闭双眼敛去泪水，永儿虽是庶长子，可她从来没有讨厌过永儿，反而因他是王府唯一的孩子更加疼爱。
她也陪伴过永儿和他一起玩耍，永儿会搂着脖子亲她甜甜的叫她“母亲”，会察觉到惹乔瑜儿生气后藏在她身边…
这个淘气可爱的孩子，终究还是没有躲过他的暴风雨。
竹卿伤痛永儿的离去，抱着孩子一言不发，玉衡虽难过还是稳住了自己，有意开解道：“女儿的大名我且得想几天，乳名你来取吧，想叫她什么？”
“还没有名字么？”
玉衡还没抱过孩子，现下同样稀罕的不得了，从竹卿手里接过孩子道：“我想让你来取。”
这些时日接二连三出事，竹卿只求孩子能平安健康，正想说不如叫安儿，忽想起来玉衡大哥小名正是安儿，一时语塞。
“不如…叫以宁？”竹卿绞尽脑汁想出这个名字来，“或者叫宁儿也行。”
玉衡觉得甚好：“宁静致远，生活安宁，是好意头。”说罢低头唤道：“宁儿，小宁儿…”
玉衡抱惯了孩子，宁儿在他怀抱中睡得正香，对他的话浑然没有反应，小小的如同雪团，可爱极了。
宁儿玉雪可爱，竹卿靠在玉衡肩上温柔注视她的睡颜，心中一片平静。
孩子已经出生，往日的爱恨情仇仿佛也算不上什么，现在唯一值得她拼命去保护的，只有她的女儿。
而对于玉衡而言，竹卿愿意再和他有孩子，无疑是心里还有他。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倒也和谐。
而打破这份安静的，是乔瑜儿。
润禾道：“乔姨娘在门外，要来给夫人贺喜。”
竹卿抬头看一眼玉衡，他并无异色，于是道：“去请进来。”
润禾出去了，玉衡看看怀里的宁儿，思量道：“把宁儿抱下去吧，她刚没了孩子，免得她看了刺心。”
伺候在外间的锦娘忙小心接过宁儿出门，正巧遇到乔瑜儿进门，乔瑜儿的眼神飞快扫过襁褓闪过一丝恨意复又垂下，朝内室走去。
玉衡已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乔瑜儿给竹卿请安。
竹卿心有不忍使了个眼色给芳蕊，芳蕊机灵地拿来小凳请乔瑜儿坐在竹卿床边。
乔瑜儿道：“妾身昨晚就该来给夫人道喜的，请夫人恕罪。”
看她面上尤带泪痕，竹卿斟酌着语气，缓缓道：“你…刚失了孩子，不必急着过来的…”
“夫人客气，妾身不敢失了礼数。”
不知怎的，竹卿觉得乔瑜儿过于客气生疏，她俩虽共侍一夫，却从来没有为玉衡争风吃醋闹得赤急白脸过。
她不会刻意刁难乔瑜儿，乔瑜儿也是聪明人，从不试图在明面上去挑衅她，一向都是和和睦睦的，故而妻妾不和明争暗斗这种烦心事，玉衡还未体验过。
而今日的乔瑜儿，似乎有意疏远她。
可乔瑜儿刚失了永儿，要让她真情实感的恭喜自己喜得千金也着实为难。
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必和刚失了孩子的母亲计较。
竹卿安慰道：“你还年轻，王爷又看重你，好好将养着身子，过个一年半载还会再有孩子的…”
冷不丁提到被点到名，玉衡坐直了身子，竹卿眼神扫过来，玉衡连连应和：“夫人说的没错，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乔瑜儿苦笑：“妾身哪有这般福气。”
竹卿稍微往前倾了倾身：“我先前不也没了孩子，如今也生下了宁儿。我知永儿养到这么大不容易，骤然丧子，他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会不痛，只是人活着还得向前看…”
“夫人说的是。”乔瑜儿双目无神，来回打量着竹卿，心头酸涩，“妾身想问夫人一句，你说这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玉衡脸色一变，训斥道：“你怎么对夫人说话！”
竹卿忙制止：“她刚没了孩子，你别这样…”
“夫人好气度，好修养，连我这般不敬都能忍。”乔瑜儿打断竹卿的话，冷声道，“可亏心事做多了，就不怕半夜鬼敲门吗？”
“我行事向来坦荡，何曾做过什么亏心事。”
乔瑜儿目光低沉，像是犹豫不决着什么，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朝竹卿扑了过去。
竹卿一怔，乔瑜儿已被冲过来的玉衡拉开，直到看到她手中带血的金簪才觉得肩头微痛，低头看向左肩，有鲜血缓缓渗出。
竹卿忙拿了手帕摁在伤处，润禾就要去喊大夫，竹卿喊道：“回来，上点药就行了。”
润禾忙翻出药粉替竹卿上药，止住了血迹。
伤口没有大碍，乔瑜儿扑过来时她下意识侧了侧身，并没有伤到要害。
竹卿无恙，乔瑜儿摔在地上，满脸不甘心的恨意越发明显。
玉衡怒视于她，她也毫不躲避。
竹卿镇定道：“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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