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汀·卡文迪许正从酒吧门迈入，走向柜台。
那辆全球限量三十台的兰博基尼正停在酒吧门前，银灰色的车身水滴一样流畅，当它跑起来时，街道向后退，风也向后退，唯有时光与它并肩。
在酒吧忘情热舞的男男女女，忽然恢复了理智，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目送他向前。
一般来说，在酒吧里，被搭讪的程度与高富帅里面的任意一条成正比，但此时所有女人正瑟缩着向后退，一条无言的真空地带逐渐形成，她们和卡文迪许的世界界限分明。
高高瘦瘦的卡文迪许，眼瞳凉而静，鼻梁高挺分割开明暗，半边脸带着酒吧明亮的灯光半边脸暗，他头发整整齐齐梳着，一丝不苟如那套修身的西装。
这里是酒吧，谁会穿西装来酒吧啊？
可没有人觉得有违和感。
平整的酒吧地面忽起波澜，卡文迪许走过的地方，皆拔地而起如山巅，酒吧的人在平地上仰视着他，像在窥视另一个世界。
没有人觉得，他是这个世界的人。
“一杯龙舌兰日出。”他对调酒师说。
调酒师这才如梦初醒。
按照职业习惯，他本该再弄一些花里胡哨的动作，比如鸡尾酒杯720度转体，花式摇匀等等，可他现在觉得这些动作有点可笑，于是他老老实实层层倒酒，调出那杯果香和辛辣并存的龙舌兰日出。
酒杯中，橙色明艳而炽烈，倒映着卡文迪许冷静的脸。
“他来做什么？”
祝微烟奇怪地问，“我这酒吧可没他平常喝的酒。”
“你认识卡文迪许？”许然问。
“嗯，他是大三学生，却提前选修大四巫术课程，我对他印象深刻。”祝微烟说，“《巫术精讲》其实很难，这学期，只有两个人跳级上我的课。”
“嗯。”许然闷闷地说，“另一个是大二的女生，是吧？”
“你怎么知道？”祝微烟讶异。
卡文迪许正一个人在酒吧柜台旁喝着酒，一名小太妹，终于鼓起勇气靠近了他。
“你好。”她不安地打招呼，“你……你的这杯酒我请了，可以吗？”
卡文迪许朝她露出笑容。
“当然，谢谢你。”
小太妹脸刷地红了，受宠若惊地逃开，卡文迪许突然叫住了她。
“你的耳钉很好看。”
小太妹拼命咬住下嘴唇，掩饰着自己内心的喜悦，她胆怯地点点头，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以后，这名女士在这间酒吧的消费，都由我付款。”
卡文迪许收回目光，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酒保，“稍后，这上面的人会联系你。”
酒保接过名片，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那我的消费，你包不包？”祝微烟已经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旁边跟着许然。
她从酒保手中接过名片，瞥了一眼。
“卡文迪许家族，”她一字一句念出来，“看来，我酒吧得进点好酒了。”
“酒吧老板喝酒还要人请吗？”
卡文迪许笑笑。
“酒吧老板开销也很大的好不好。不信？”
祝微烟突然跳到DJ台上，把DJ关掉，酒吧一时静了下来，热舞的男女慢慢停下，皱着眉，不满地看她。
祝微烟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她奋力挥动双臂，激情四射：“今天全场所有人的消费，我买单！”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燥热的DJ重新响起。
癫狂的魔女祝微烟从DJ台上麻利跳下来，露出挑衅般的笑容，她向来想一出是一出。
几岁时，帮诸葛禅那次也是。
那天她在校园里走，看几个高年级的学生，很高很壮，他们把瘦小的诸葛禅围起来，诸葛禅扭打着他们，瘦瘦的身体竟能和他们僵持好一会儿，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他一个疏忽，被拳头打到脸上，血流了出来。
祝微烟其实不认识那个低年级男生，但她喜欢他的性子，于是她飞快跑过去。
“你们干什么呢？”
高年级学生并不怕她，她虽然高挑，但身体看着不壮，又是个小女生，他们哄笑着，“你是谁啊？”
“我是谁？我是你妈！”
小小年纪的祝微烟破口大骂，她突然冲过去，像一名稚嫩的女侠客，几下就把他们揍倒在地，高年级学生在地下捂着肚子打滚，
她洋洋得意地踩住他们的身体。
“来，叫一声妈我听听。快叫！”
高年级学生叫了几声“妈”后，仓皇而逃，小小的祝微烟晃着马尾辫，哼着烂大街的爱情歌曲，准备离开。
“谢谢你。我叫诸葛禅，你叫什么？”
诸葛禅擦干净血，从地上爬起来，问她。
“我叫祝微烟。怎么样，刚才我厉害吧？”
下午的阳光很毒，两条小小的影子映在地上，也带了些温暖，像两条寄居在时光中的长诗，里面有咿咿呀呀，也会有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那时，诸葛禅还不知道，祝微烟是这一代最厉害的巫，也许是历史上最厉害的；祝微烟也不知道，这个被揍得满地找牙的小子，会记得她多久。
祝微烟跑回柜台，像十几年前跑去帮诸葛禅打架那样快。
卡文迪许没有生气，他只是安安静静站着，对她和许然笑。
“你这里的调酒师水平挺高的，我以后说不定还会来。”
“别说废话了，直接告诉我，你来有什么事吧。”祝微烟直截了当对他说。
“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这位？”
他看向许然，不知道该不该委婉地告诉他离开。
“你好，我是许然，邮件里的那个许然。”
卡文迪许恍然大悟。
“那就没事了，请坐。”
三人找了个沙发坐下。
“祝老师，我在看《巫术精讲》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诚恳地说，摆足求教的姿态。
“假如有这样一个污染，它的范围之大足以笼罩全世界，那么，我们该在哪设置‘锚’来保持清醒呢？”
祝微烟陷入沉思，她想了好一会儿。
“如果它还没爆发，那我们可以设置几座反信息传递屏障，开辟并保持住一块净土，把‘锚’放入其中；如果一觉醒来，它已经爆发了，污染遍及整个世界，而你又恰好保持清醒。”
祝微烟敲敲自己的脑袋。
“记得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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