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队就是这样，从比赛中学会比赛，而后慢慢成为一头真正的狮子。——阿尔塞纳·温格
天气越来越冷，云头寨足球队输掉的比赛越来越多。
古州县有上百支野球队，水平层次不齐，除了个别特别水的队伍，他们还一次都没赢过。
首战击败麻章村的兴奋已经消失，一次次的失败，再失败，让队员们开始怀疑人生：“我们这回练得都这么认真嘞，啷个还总是被人挝趴下？”
压垮心态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侗年的友谊赛。
侗家要过两个年。同汉人一起过的春节是大年，汉人的冬至前后过的是侗年，又叫吃冬节。
和吃新节一样，过侗年也是各寨有各寨的时间。每年一进入农历十一月，这个村子过完年，轮到那个寨子过，接力似的热闹上整整几十天。
这段时间又正值农闲，手头没活，心头轻松，各个村寨的人都会相互串门聚餐，举办各种活动。
往年附近六七个有足球队的村寨都会联合起来打友谊赛，今年的云头寨终于也收到了邀请。比赛还没开打，寨里男女老少就已经是一副喜笑颜开，扬眉吐气的模样，都说要去主寨观战助威。
队员们也摩拳擦掌，要给寨子争口气。尤其手下败将麻章村也要参赛，那还不当着父老乡亲的面再把它挝个落花流水？
出赛前，他们特地换上了当初龙峤买的正规球衣球鞋，又在额上绑好头带，雄赳赳，气昂昂宛如祖公背起刀箭上战场。
蓝布绣花头带，其实是当初阿婆们缝的“松紧带”。大家舍不得朝腿上套，后来又有村民从网上买了几套弹力带送给球队，阿婆们知道了哀叹自己年老无用，龙峤灵机一动，宽慰说可以把改成运动头带。
“头带好，头带更有用，带着运动能挡头发能吸汗。阿婆你想啊，汗水流进眼睛里，那不就看不见球朝哪边飞了？”
阿婆笑眯眯把带子改出来，每条上面又绣了色彩斑斓的花朵足球，祝福他们赛一场，赢一场。
他们满载希望出发，第一场比赛就输得头破血流。
1：3的比分已经够羞辱了，偏偏对手还是麻章村。
直到比赛结束，他们回到主寨安排的房间，吴顺才如梦初醒般问大家：“我们以前是真的赢过他们？”
“赢过。”龙峤给出答案，“不过那不算真的赢，只算侥幸。今天你们看见的，才是两支球队真正的差距。”
队员们阴沉着脸，显然不肯接受这个说法。
今天同样用的442阵型，同样把杨三万安排在后半场。每个人都很尽力，力求把对方拖到筋疲力尽，再让杨三万上场碾压。
可惜对方根本没给他们机会，上半场先拿两球，直接把他们心态搞崩，连连失误犯规又送了对方一个点球。等到下半场杨三万上场，3：0的差距无论如何都拉不回来。
“啷个会这样？上次明明……”
“就因为上次这样赢了，所以这次必然会输。”龙峤说，“上次为什么能赢？因为那是你们正式训练后，两个队第一次交手。”
他敲敲太阳穴：“在他们脑子里，你们还是三宝杯上的水货，没想到你们进步会这么快，所以能被你们防住。”
又指指杨三万：“更想不到他胖归胖，上场就能开坦克。所以说，他们输不是因为实力不如你们，是输给了轻敌，是输给了意外。再来一次也这样，当他们傻啊？”
还有一句他不想说出来打击队员：“那天要不是足球落水，比赛提前结束，谁赢谁输可不一定。”
“既然是这样。”石材生推了推眼镜，“今天的比赛，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安排？”
“对噢！”杨宇航的小红毛炸了，“明知道这样赢不了，为啥不换个打法？没准换了就能赢！”
“至少不会输得这么惨。”龙家茂哀叹，“照这么一直输，我好久才能开戒喝一口酒……”
“莫这样讲，好像龙教练是故意让我们输。”杨有财细声细气地说。
“你放屁！”吴顺跳起来要去卡杨有财脖子，被吴展鹏和杨八一按住。
旁边吴彤结巴着反驳：“不、不、不可能……”
龙峤耸耸肩，坦然道：“我是故意这么安排的。”
在众人含义各异的注视下，他解释说：“我说过，现在的每一场比赛都是训练。输球无所谓，重要的是你们在每场比赛能不能学到东西。今天这一场，你们应该学到了很多。”
“学到了，教练就是个坑货！”杨宇航气冲冲地说，后脑勺当即被他亲爹呼了一巴掌。
龙峤不以为忤，反倒给他鼓了两下掌：“没错，教练制定的战术未必正确。挝球要听安排，也要带着自己的脑子上场。”
“你这么安排，莫非就为了让我们认清自己的水平？”杨成军苦笑，“其实这个大家心里有数。”
“之前输了那么多场，谁还能没个B数？”周礼冷哼，“确定你不是在掩盖自己的指挥错误？”
“我们水我们认，你当教练的就不能直接说？”龙家茂不满道，“非得输一场捅大家的心窝子？”
“要学啥也别在这一场啊，那可是麻章村！”吴展鹏痛苦地捂住脸，“寨里好多人都来嘞，还有啥脸回去见人？”
杨国庆在角落里心有余悸：“我也叫我崽一定要带他阿妈来看球，还好都没来。”
龙峤笑笑：“很丢人？很难受？那我问一问你们，是在这种几支球队的友谊赛上丢人难受，还是在三宝杯上丢人难受？”
众人沉默着交换眼神。
“或者这样问，你们是想赢今天这场，还是明年的三宝杯？”
“就不能都赢么？”吴顺闷闷不乐地回答，“你打过那么多比赛，会的战术肯定多，多骗他们几次呗。”
“战术不只是欺骗对手，比赛也不只依靠战术。”龙峤说，“我的确有办法让你们今天再赢一次。只是这样一来，三宝杯上你们就输定了。”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龙峤反问，“当初我也有办法让你们糊弄比赛，拿个保底奖杯。事实证明，糊弄就是糊弄，不能真正提升水平，你们这不是又从头练起了？足球的世界想走捷径，只有死路一条！”
不顾众人各自的反应，他拿出教练的小黑本：“给你们五分钟整理情绪，然后来看该学到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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