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良不以为意，挥动着画笔，微笑道：“你不必诧异，我寿元先天有缺，的确快要走到四境大限。”
陈灵川沉吟片刻，轻声安慰道：“我观你气息尚未衰朽，把握时间，应当能够破境延长寿元的。”
云良嗯了一声，“如果只是想着破境，我少画两幅画便能，可那有什么意思？你知道嘛，年幼时所有医者皆是说我活不过二十岁，于是我爹娘整日提心吊胆，以泪洗面。后来因缘际会，我踏上了修行路，勉勉强强跨过了鬼门关。”
陈灵川轻轻叹息一声。
云良无奈道：“但是问题来了，我修行是有点天赋，可寿元却依然不到正常修士的两成，一个不小心，又游走在短命的边缘，怕久了，干脆算了，随遇而安吧。”
陈灵川疑惑道：“那不妨加把劲，境界够高或许便不用如此担惊受怕？”
云良摇头道：“你的想法当然是好的，可是苦修到头还是会死，而且修士便能保证自己一直有寸进吗，极有可能七境之后，就是几百年岁月的蹉跎，到最后，没活下来也就算了，回首一生只有修行，岂不是更加遗憾？”
陈灵川恍然，“所以你用画留下这一路的足迹？”
云良笑了笑，“身为短命鬼，再不看看世间风光，指不定哪天就看不到了，既然看了，那便尝试画下，久而久之，我倒是爱上了作画。”
陈灵川觉得眼前年轻修士很是豁达，这事要放在自己身上，恐怕没有这么平和。
云良不再说下去，转移话题，“你呢，我看你似乎在四处闲逛，可不像进入念域的修士该有的作风。”
陈灵川有些不解，“该有的作风是何样？”
云良依然低着头在那张画纸上泼墨，淡然道：“自然是谁也不服谁，若是境界相当，先战上一场再说。”
陈灵川愕然，“一定要这样吗，大家不是冲着机缘而来的吗？”
云良瞥了眼陈灵川，“天域是世间天才的擂台，机缘确实多得很，可归根结底，还是要比要拼各自的本事。”
陈灵川略作思量，很快就说道：“我知晓这些，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不合情理……”
云良嗤笑一声，大概是嫌弃少年的想法有些天真，“修士本就不知轻重，何况能进入这天域的修士，绝大部分是一方界域的天才，既然迟早要战上一场，那为何不趁早打杀潜在的对手，日后少了威胁，又能蓄起无敌气势。”
云良突然低叹了一声，“天才也不过是各方势力比拼的棋子，哪里由得了自己。”
说到最后，云良又呵呵一笑，“所以啊，来这天域的修士，要么是舔着脸谋点小利的，要么是张扬自诩无敌的，陈灵川，你想要走哪条路？”
陈灵川摇了摇头，看不出脸色变化，“这两条路我都不想走，我只想修行有成，谁招惹我我打谁，谁对我好我帮谁。”
云良歪着脑袋，视线在少年身上来回扫视，轻笑道：“你说得轻巧，我看你四境尚未圆满，在这方念域可算不上强。”
陈灵川想了想，认真说道：“打不过我就先跑，等我变强了再打，只要不死，瓦片也有翻身日的。”
云良看到少年眼中的坚定，笑了笑，未质疑什么，“是嘛，那我拭目以待了。”
云良站起身，画纸飘在身前，开始描摹细节，做着最后的收尾。
陈灵川转移视线，望向云良，“你打算走哪条路呢？总不能一路作画吧？”
云良哈哈笑道：“为何不能？谁扰我作画，我杀谁，谁助我作画，我便以画赠之。你今日帮了我，说吧，想要一幅什么样的画。”
陈灵川愣了一下，摇头道：“我不懂画，给我画只会是暴殄天物，不必了。”
云良手上的笔顿了一下，好笑道：“看来你来自小界，你可知我的画还是有些珍贵的，不少修士求破了脑袋都要不到。”
陈灵川不清楚云良在外界有多大的名声，不敢妄言什么。
不过他的画艺，陈灵川还是很认可的，因为这位年轻修士确实与众不同。
云良撇撇嘴，“算了，看在与你相谈甚欢的份上，我这话一直作数，你哪天想要画随时来找我。”
陈灵川笑了笑，说道：“那便多谢了。”
云良摇摇头，突然说道：“难得有一位同道中人，好画赠良友，只会升华我的画，没什么好谢的。”
陈灵川点点头。
云良没来由说道：“你剑鞘里藏着的那把剑实力还不错，莫非是来自十方剑窟？”
没等陈灵川答复，他又很快摇头，“十方剑窟一代只有一人行走在世，已经有剑痴那家伙了，你不可能来自那里，人族有名的剑修势力就那几个，总不能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势力吧。”
陈灵川微笑道：“我来自无悲剑宗。”
陈灵川没有隐瞒。
出发之前，宗主师伯交代了，他们的名号无须遮掩，有人问，就大声说。
“无悲剑宗，无悲剑宗。”
云良细细呢喃两声，眼中起了波澜，“是啊，老头说了这是大争之世，哪有势力甘愿一直隐藏锋芒。”
云良转头笑道：“那你可要小心了，世间传言无悲剑宗剑修举世无双，可你们剑宗沉寂了那么久，人族那些个剑修势力早就不服，尤其是十方剑窟，那剑痴若是知道你来了，只怕要马上跑来与你一决高下，不过听闻那家伙五境了，估计你们一时半会也碰不上。”
陈灵川不置可否，只是将剑痴一名默默记在心中。
“画完喽，我要去寻找下一处美景，咱们就此分道扬镳吧，记得，要画随时来找我画痴云良。”
云良停笔，看了看山水画，露出满意的笑容。
陈灵川心中疑惑，怎么这些外界修士的名号都是什么痴，自己是否也该取一个名号。
陈灵川觉得自己的想法好笑，告辞离去，“好，我们有缘再见。”
……
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云良卷起手中画纸，突然轻笑道：“有趣的一把剑，看来这念域要有意思了……”
满头白发的修士将画笔别在耳上，开心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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