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当封从礼带着一辰在院子里铡高粱杆的时候，住在村头的李成媳妇儿陈氏挎着篮子路过门口，见院子里父子二人在铡草，便想着：“这家人又没养着牛羊，铡草做什么？难道是有钱了，买了牲畜？”
于是陈氏便想起先前封从礼在她丈夫跟前借的一贯钱，她探进头，一双眼睛四下搜索，“他封家大伯，这是给牛铡草呢？”
封从礼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试探的话，便接了话茬，“没有，给羊的，她李家婶子这是上哪去？”
陈氏一听这封家竟然有了羊，脸上的笑便停住了，挎着篮子的手猛的一松，“他封家大伯，家里有钱了也不想着把借的钱还了呀？”
封从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放下手里的活，陪笑着说道：“他婶子，这羊……”他刚想说是从山上抓的，就被屋里的一凝给堵住了。
一凝也是在厨房里正做着饭便听到了外面的对话，她一听到自家爹说起羊便知道要露馅，于是慌忙擦了手出去帮腔。
“李婶子来了，快进屋坐会儿，”一凝拍着手上的菜渣子站在厨房门口，又转头对屋内的张翠兰说道：“娘，李家婶子来了，快把野菜拌一点，豆面汤也好了，盛出来就可以吃了。”
陈氏被一凝的热情搞得有点不好意思，脸上尴尬的笑着，又看了看地上的高粱杆。
“哎呀，爹，快带着一辰洗手吃饭了，”一凝赶着楞在院子里的封从礼，又上前挽了陈氏的手，硬是把她拉进了屋子，“婶子，不瞒你说，我舅舅听说我爷病了，就送了只羊过来，说让卖了钱给我爷看病，但是我爷这两天刚刚好转了就舍不得再花钱了，我爹他们也正商量着卖了羊给大家还钱呢。”
陈氏被一凝拉到了饭桌前坐下，看着眼前的一盆子野菜和清汤寡水的豆面汤，又看到这一家子面黄肌瘦的样子，尤其是一凝和几个孩子，看着瘦的就只剩骨头了，他们家虽然也不富裕，但是自己家的孩子都长得壮壮实实，有人样。顿时，她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冲动的话，虽然她是真的想要回钱，但是看到这些场面，心里还是有些不忍。
陈氏顿了顿，喉头紧了紧，“唉，我知道你们家也不容易，但是这不快入冬了吗，家里的粮食今年收成也不行，当初孩子他爹凑了一贯钱出来，这不是……”
“他婶子，你放心，入冬前肯定把你的钱还上。”封善林穷了半辈子，他也知道庄户人家攒两个钱不容易，尤其是到了冬天，更是紧巴巴的，所以他想好了，把这几天封从礼他们挖的药和山羊都卖了，先把村里人的钱给还了。
陈氏看到封老头愧疚的样子，头皮发紧，便赶忙起了身，“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我先回去了，家里孩子也等着做饭呢。”说完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爷，我刚刚就是说说而已，羊还是家里留着吧，以后买了母羊还能下崽子。”
家里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压得低沉了起来，屋子里只有叹息声。
“唉，卖了吧，先把钱还了要紧。”封老头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屋外，眼皮颤抖着。
封老婆子抹了抹眼泪，也背过身去。
“大姐，我们要是去卖豆面条会不会挣很多钱啊？这样就可以把欠的钱都还了。”一甜看着抹泪的奶奶，也跟着伤心了起来。
“是啊，爹，娘，我跟一凝摆个摊去卖面条，咋的也能挣一点，就算卖不了多少钱咱也亏不了啊。”林绣娘拍了大腿，像是下定了决心。
“就是啊，快入冬了，家里的活计也都差不多了，出去做点生意也是条出路，更何况等老大和老二回来不是也能带点钱。”李桂香本来是不同意一凝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出去做生意摆摊子的，但是现在家里这样的情况，“我和大嫂去，一凝你在家里做。”
一凝皱了皱眉头，知道二娘的意思，但还是摇了摇头，她蹲到封善林脚边，“爷爷，我们家都快揭不开锅了，还要在乎那些不能填饱肚子的事情吗？”
“可是，你已经要被退亲了，要是再抛头露面去摆摊子，到时候你的名声……唉！”
“可是名声有活下去重要吗？爷爷！”
“是啊，有活下去重要吗？”
……
一凝和林绣娘商量好了十月初五的时候去镇上摆摊，还有三天的时间准备。
封从礼先打头阵，去镇上物色好了摆摊的地方，又把家里的架子车改装了一下，做了一个可以放在车厢摆调料碗筷的小柜子，又用泥巴砌了两个火炉子。趁着家里的木柴，烧了好些木炭。买不起陶碗，就找村里的木匠做了好几套木碗、木盘子、勺子。
初四这天，摆摊子用的一应物品都准备好了，就差熬汤底了。
一凝本来打算将那只山羊杀掉了熬汤，但是张翠兰和封从礼都觉得第一次出摊先试试行情，不需要投资那么大，还杀一只羊。于是，一凝和林绣娘商量过后决定用鸡汤，而那只山羊就被张桂香关进了羊圈，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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