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杨家同来的四个族人可慌了神，眼看着杨老头一家要吃大亏，他们在旁哪里劝得住，当下也不得不加入其中，嘴上说是拉架，却也混战了起来。
乔老头见局势逆转，顿时扯着嗓子向院外的四邻求援，“大伙儿来帮忙啊，大杨村的人来咱大石村立威风，你们干看着？”
看热闹的人群闻言，有那觉得乔老头说的在理的，顿时不及多想也跑进院里帮忙拉偏架。
这入了腊月，各家的男丁都没什么活干，多数在家里猫冬，来看热闹的可不光有老婆子，老婶子的，还有七、八个汉子。
大杨村的人少，手中又没有家伙什，这可就吃了大亏。那四个杨家族人被打得满头包，实在撑不住了，瞅见空档就跑出了乔家大院。
有个汉子逃到院口，冲着院内喊，“叔，我们回村叫人，你先顶一顶！”
院外进不去的老婆子们，听这汉子说回去叫人，顿时炸庙了，把手里提着的恭桶、淘米水、烂菜叶等物往那汉子身上便丢。
四人抱头鼠窜，再不敢多留。
院内的杨老头气得直翻白眼，“我顶你姥娘个腿！”
这下好了，杨老头一家是事主，被乔家人紧紧纠缠哪里跑得脱，顿时被打得叫苦连天。
杨老头实在打不赢，身上不知道挨了多少下，只觉得浑身骨头都疼。既然反抗不得，那就躺下装熊吧。
他顺势往地上一倒，抱着脑袋任由乔家父子痛扁。
何婆子和张婆子那边，虽然没怎么见血，却是打得更加精彩。何婆子虽然大了十多岁，却是胳膊腿仍然结实，悠起一条腿不停的又蹬又踹。
张婆子到底年轻些，一条腿应付何婆子有余，另一条腿又挡下支援过来的韦氏、刘氏，以一抵三也是死踹不退。
虽然张婆子腿上落了下风，嘴上却是中气十足，喝骂不停。不知道的以为她一个打三个还占了上风呢。
杨月没料到此行会打起来，手中还抱着孩子呢。她虽然泼辣，却哪抵得过韦氏、刘氏联手？
她不仅被抓头发挠脸，怀里的孩子也不知道被谁抢过去扔在一边。杨月又惊又怒，状如疯虎的屁股着地，闭着眼睛乱踹。
韦氏、刘氏见放倒了杨月，便又跑去支援何婆子。乔如雾、乔如雨两姐妹自然痛打落水狗，冲着地上的杨月乱踩。
乔家人打得眼红，揍得痛快，渐渐的上了头。
那些邻居到底冷静些，眼见足足打了小半个时辰，杨家人根本无力反抗了，反倒真心实意拉起架来。
在众人的劝说下，乔家人过足了瘾，这才最后往杨家人身上呸了几口停下手来。
“坏了，乔伯，这杨秀才好像没气了？谁打他了！”有个汉子忽然惊恐的喊叫道。
“完了完了，出人命了！”其他人闻言也过来查看，发现杨健脑袋歪在地上，脸上青白，怕是死了有一会儿！
乔家人大惊，这怎么话说？不过是这段日子气不顺，打场架而已，真出人命了？
真出人命了！
乔家人见杨健真死了，个个脸色惊慌，再没有了刚才的意气风发。
杨老头被打得爬不起来，听说儿子死了，先是心中大惊，后是心中一喜，也躺在地上装死。
张婆子虽然以一打三，身上挨了十几脚，到底妇人打架不下死手。她听说儿子杨健死了，连滚带爬的就冲了过去。
“啊！我的健哥儿啊，你快醒醒！咱回家，咱回家！咱不要银子了，你快醒过来啊！”张婆子抱着浑身瘫软的杨健，眼泪鼻涕全下来了。
杨月听到她娘惨嚎，一时只觉得脑子有些空白。她双手低垂着，不禁有些茫然。
大哥死了？
那个从小让她引为傲的大哥，死了？
小时候她与杨健相处的一幕幕，闪现过脑海，杨月只觉得自己不知身处何地。
大哥怎么会死？
大哥是杨家的骄傲，大哥是大杨村第一个秀才！
杨老头、张婆子本是重男轻女不喜杨月，觉得她迟早是外姓人，是个赔钱货。只有杨健这个大哥从小宠爱杨月，但有村中小孩欺负，杨健就跟人拼命。
杨月蓦然想起，五岁那年元宵节，她得了根糖人，却被同族三个大些的男孩抢了去。
杨月回家告状，爹娘都不肯管。杨健听得不忿，跑去一打三，到底将糖人夺了回来。
只是，那糖人只剩下了一半，上面还粘了许多腥臭的鲜血。杨健被打得满脸是血，却是冲她温和而得意的笑。杨月吓得大哭，哪里还敢再吃。
但那半枚染血的糖人，却深深留在她的记忆中。
后来杨健读书有成，年轻轻便连过两关，考中了童生。自那以后，杨老头和张婆子对杨健百依百顺，连带着对杨月也好了起来。
杨月知道，她爹娘对自己好，那是因为有杨健护着她！
再后来杨健考中秀才，那就更不得了。大杨村可是近百年没出过秀才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自那时起，杨月别说在家里说一不二，就是在整个大杨村，那也是横着走的角色！
杨健有了功名，杨家也有了底气，攀附京中杨氏族人的关系。虽然关系有点远，他们这支族亲，人家未必认，但杨老头这边逢人便说。
他倒不是简单的炫耀，而是打算为杨健以后的前途铺路。
果然，县学中的同窗、教谕等人，听说杨健与京城杨氏是族亲，自然恭敬有加。要知道杨氏人才辈出，出将入相的不下十人。
只不过，有得有失，杨家大官陷入朝争，失败之后落得家破人亡，还牵扯到了杨老头这支出了五服的远亲。
这全因为杨家父子对外宣传时，将那大官说成了极近的血亲。等京城来人调查，虽然得知他们父子纯属胡扯，但还是给判了全家流放。
总不能人家风光时你扒风头，人家出事了你们便缩头不认吧？
当然了，关键是来人是个贪财的内监，杨家人又没什么大银子献出，更没人指点这个门道。那内监千里迢迢白跑这一趟，自然拿杨家撒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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