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娘有句话说得对，那就是大家都乐意这么做，所以民间根本杜绝不了这种行为。
一直到了九十年代，等外汇券退出历史舞台，这种倒卖行为也就自然而然地彻底消失了。
“哼，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以前我就想着攒鸡蛋去县里卖，你哥偏不让，怕我被那些学生抓住。”
盯着黑市的不止是公安，还有一些志愿者，大部分都是青年学生主动请缨，每天在大街小巷转悠。
一旦被他们发现，轻则扣赃，写检查，通报公社和大队，重则判刑，蹲监狱。
六十年代，姜父刚死，给他治病花光了家里仅有的几块钱，两个孩子又都还小，蔡桂花只能把主意打到家里老母鸡的屁股上。
但姜超英坚决不许她去冒险：“我和小妹只剩一个娘了，你要是被抓，咱娘三个就活不了了！”
想到往事，坚强泼辣如蔡桂花也不禁有些眼泪汪汪。
好在笨儿子如今总算开窍，和李卫国当初偷偷给社员们分了地，等到秋收一统计亩产，整个公社都沸腾了！
现在好了，再也不用藏着掖着，国家允许这么做，他们红星大队算是走在了时代的最前沿。
确定乡下的儿子一家都能吃饱饭，蔡桂花再也不惦记回去了，她要在城里干点大事业！
对，就是大事业，这还是李大娘教她的说法。
没多久，连洛野都发现了异样，私下询问姜芙：“家里咋有巧克力糖和梅林罐头？谁买的，你知道吗？”
也不怪他紧张，大女儿洛清清十岁了，已经隐隐有了大女孩的样子。
这两年家里条件不错，吃得好，孩子们都比同龄人高。
洛野听说，有些大院子弟就喜欢用小恩小惠去勾着那些普通人家的女孩，他们出手阔绰，呼朋唤友，没少四处闯祸。
洛清清文静漂亮，家境普通，很容易被盯上。
“都是娘买的，她听潇潇说班里有同学吃，就买回来给她们尝尝。这可真是隔辈亲，要是我给买，她就说我乱花钱，能骂我三天三夜。现在她买，那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姜芙无语道。
洛野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下半年我就要开始准备论文了，这几年我也没给家里做什么，都是你和娘操心。”
拉着姜芙的手，他有点内疚。
周围的同学都很拼，洛野也不例外，大家谁都不愿意辜负恢复高考之后第一届大学生的宝贵身份。
“这有啥，家庭分工而已。等以后我忙了，你要是工作没那么紧张，也会主动分担的。”
姜芙提前给他打预防针。
她之前想在友谊商店做的事，有八成都已经做到了。
剩余的两成，也都是碍于时代因素，目前只能暂时搁浅。
对此，姜芙还是比较满意的。
所以她打算离开了，去进行下一步计划。
洛野轻轻吻住姜芙的额头：“等我毕业就好了，看系里的意思，大概是想让我去省机械研究院。研究院也是刚成立不久，78年才成立，所以有同学建议我去国企。”
他想听一听妻子的建议。
姜芙沉思。
在80年代的国企上班，尤其还是和机械相关的厂子，那是非常非常体面的工作。
尤其，这种大厂的职工待遇很好，能解决住房、子女读书和就业等大问题，日常的福利也是杠杠的，覆盖衣食住行各方面。
很多职工子弟后来回忆，都说他们小时候的日子是其他同龄人没法比的。
但到了九十年代，就会迎来大规模的下岗潮，很多干了半辈子的工人只拿到一笔一次性买断工龄的钱，就被迫离开。
当然，洛野这种大学生如果被分配到工厂，应该不会下车间，至少也是管理层。
“我希望你能去研究院。你的性格比较适合做研究，大厂上万人，人事关系也很复杂，很多都是一家三代人都在厂里上班，彼此沾亲带故。另外，如果你真的做出有价值的研究，可以像国外那样，申请专利。”
姜芙冷静地分析着。
前面还好，听到后面，洛野有些激动：“你也知道专利？我听我们老师说过，只是目前国内还没有。不过，我感觉以后一定也会出台相关规定，保护研究人员的正当权益！”
说完，他望着姜芙：“我也更喜欢研究院。只是这么一来，就和国企的各种福利失之交臂了，我听说子弟小学的教育水平挺不错的。”
洛野之前还想过，他要是去了国企，就能把孩子们送去子弟小学读书。
“咱们可以自己努力，照样能把日子过好。远的不说，就说五年前，你还在大队里下地赚工分呢！”
姜芙把脸贴在洛野的胸膛上。
一抬头，她就能看到他那张已经恢复白皙的脸，再也不像是在乡下的时候，黑黢黢的。
姜芙凑上去，亲了一口。
洛野的呼吸一下子变急了，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她有点担心：“能行吗？要不要再等两个月？”
洛野失笑：“这都几个月了，你要是真心疼我……”
真是的，一个小手术而已，医生都说不碍事，但偏偏姜芙特别坚持，一连几个月不许他近身，弄得洛野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要知道这样，还不如继续穿小雨衣呢！
好在春天来了，万物复苏，他也终于过上了好日子。
但洛野的春天来了，段玉涛听了姜芙的话，他觉得冬天来了。
不，不止，是天都塌了！
坐在办公室里，段玉涛一会儿抓头发，一会儿叹气，想喝口水吧，杯子还是空的。
售货员们在外面窃窃私语：“段经理咋啦，老婆跟人跑了吗？”
也难怪她们会有这种猜测，最近两年兴起一股出国潮，不少人为了出国，工作不要了，房子卖了，简直都要魔怔了。
更有不少已婚妇女，宁可离婚，嫁外国老头，也要出国。
这两三个月，大家听到了不少抛妻弃子，抛夫弃子的故事，都形成了条件反射。
“别乱说，是工作上的事情。”
姜芙经过，轻声提醒一句。
她说话仅次于段经理，售货员们顿时收敛笑容，还有人想和姜芙套近乎，问问是不是又要搞什么业务变动。
“到时候就知道了。”
姜芙卖了个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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