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读的五月底，校园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息，既有盛夏将至的燥热，又裹挟着离别的惆怅。玉兰花树的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细碎的阳光透过叶片间隙，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是时光在悄然流淌。教学楼前的月季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时不时被风卷起，落在早读学生摊开的课本上，为紧张的复习时光增添了一抹诗意。
走廊里，偶尔能看见几个学生捧着书本，在角落小声背诵，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又饱含着对未来的期待。操场上，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和学生们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那是他们在短暂的课间放松身心。教室中，风扇吱呀作响，试卷翻动的沙沙声此起彼伏，每张课桌都堆满了厚厚的复习资料，如同小山一般。黑板上的倒计时牌不断跳动，提醒着所有人，高考的脚步越来越近。这种既紧张又伤感的氛围，让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都对即将到来的分别充满不舍，又对未知的明天充满憧憬。
九月站在教室走廊上，望着公告栏里新贴出的通知——关于拍摄毕业照和填写同学录的安排，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这是她第二次经历高三尾声，却依旧被这种特殊的氛围紧紧攥住。
拍摄毕业照的那天清晨，天空难得地飘着几朵白云。九月特意换上了熨烫平整的校服，领口的纽扣系得一丝不苟，还悄悄在胸前别了一枚小巧的蓝色发卡。她站在操场边，看着陆续赶来的同学，突然意识到，这群曾经陌生的面孔，在这复读的一年里，早已成为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存在。广播里循环播放着轻快的音乐，却无法驱散空气中的紧张与期待，偶尔有同学因为踩到对方的鞋子发出低呼，打破这份凝滞的氛围。
今年的毕业照与以往不同，除了常规的班级合影外，校方还安排了十个班的学生共同拍摄一张集体毕业照。九月站在人群中，望着操场上逐渐聚集的学生，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震撼。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庞大的拍摄阵仗：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们像是彩色的浪潮，从各个教学楼涌来，叽叽喳喳的交谈声混着蝉鸣，在初夏的空气里发酵。远处的行政楼前，几个工人正忙着搭建阶梯式的拍摄高台，金属支架碰撞的声响在校园里回荡。
"听说上一届没拍集体照？"身旁的同桌小雯压低声音问道，"他们作为恢复高中办学的第一届，不是更应该拍一张留作纪念吗？"九月轻轻点头，目光扫过远处正在搭建的拍摄高台。她也曾疑惑过这个问题，在她看来，上一届作为学校发展的重要见证，集体毕业照无疑是最有意义的留念。但此刻，望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她突然觉得，或许每一届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时刻，不必执着于与他人比较。去年的自己带着遗憾离开，而今年，她要在这里重新书写属于自己的篇章。
摄影师团队的专业程度让九月大开眼界。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工作服，手持扩音器，声音洪亮地指挥着各班学生："一班的同学往左边挪一点！三排的高个子同学弯弯腰！"九月站在第四排，感受到身旁同学的体温透过薄薄的校服传递过来。有人被踩到脚，只是闷哼一声；有人的校服被扯得皱巴巴，也只是笑着整理。阳光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沁出细密的汗珠，校服后背渐渐洇出深色的汗渍，但笑容却愈发灿烂。
排队的过程比想象中漫长，足足花了半个多小时。摄影师们不断爬上爬下，从不同角度审视队伍的排列，时而皱眉，时而点头。九月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突然意识到，这张凝聚着所有人期待的照片，背后是无数次的调整与磨合。站在高台上的老师也没闲着，数学韦老师踮着脚帮后排同学整理衣领，英语李老师则蹲下身，帮前排的小个子同学摆正姿势。终于，在摄影师的一声"准备——"中，整个操场瞬间安静下来。九月挺直脊背，嘴角上扬，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
"咔嚓！"快门声响起的瞬间，九月感觉时间仿佛凝固了。她知道，这张照片将定格住这个特殊的五月，定格住他们在复读时光里的所有努力与坚持。后来，她听说这张全体高三毕业生的毕业照售价高达二十元，且尺寸过大，家里根本没有合适的相册能够装下。犹豫再三，九月还是决定放弃购买。她想，或许有些回忆，留在心里就足够了。相比之下，班级的毕业照更让她珍视——那里有与她并肩作战的同学，有给予她鼓励的老师，每一个人都在她最艰难的日子里留下了温暖的印记。
拍摄完集体照后，各班开始拍摄班级合影。九月站在第二排中间的位置，身旁是班主任老高和几位任课老师。老高穿着平时很少见的深蓝色西装，领口别着一枚小巧的校徽，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九月看着镜头，突然想起几个月前手机被没收时，老高语重心长的教诲。此刻，那份严厉背后的关爱，都化作了照片里温暖的目光。政治老师偷偷比了个剪刀手，引得前排同学憋笑；历史老师则一本正经地挺直腰板，活像个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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