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卿颜不动声色，“世子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
“是不是乱说，你心里清楚。今日敬的这杯酒也十分怪异，八成是在他那杯酒里动了手脚吧。”
皇甫骏一脸无所谓，反正他也巴不得姓沈的早点归西。
“人人都知道我来赴他的宴，要是他出了事，第一个追查的就是我，辰王府也逃脱不了追责。”
“所以你现在告诉我，沈卫霆熬不熬得过今晚。我也好准备应对的法子。”
易卿颜冒险做的这些，漏洞百出，也就仗着对皇甫骏的了解，绝对不会帮沈卫霆，才胆敢在他面前下毒。
但她没想过牵连辰王府。
易卿颜直白道：“放心，这件事赖不到辰王府头上。他身上的毒，两日后才会显现。这个世上，除了我无人识得此毒。”
“世人只会以为他得了疯病。”
她研制的致幻类精神毒药，就是为了折磨沈氏一族准备的。
不光沈卫霆，她也不会放过他爹沈嘉年。
皇甫骏眯着眸子瞧她。
“你倒是挺坦白。似乎对我有种盲目的信任，谋杀朝廷命官可是大罪，不怕我现在就去通知沈卫霆?”
这时候，烧刀子的酒劲上来，易卿颜的脑子有点发晕，眼前的皇甫骏成了两个人。
她努力让声音走直线。
“你会去通知他?沈卫霆欺男霸女，作恶多端已久，要不是仗着他爹假公济私，一百回都不够死。”
“我相信世子殿下是明辨忠奸的好人，绝不会和姓沈的狼狈为奸。”
“就算我不动手，世子殿下迟早也会动手，为民除害。”
这时，易卿颜说话的声线已经有些飘，加上这一路一直没休息，眼皮也开始打架。
想到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处理，易卿颜一咬牙，将指甲深深嵌进手腕。
剧痛瞬间帮她拉回一点思绪。
“停车。我还有要事在身，今日之事多谢世子殿下，改日定登门道谢。”
说着就要冲出去。
“等等。”皇甫骏掀开窗帘向外瞥了一眼。
四道身影如影随形跟在马车后面。
“他们还跟着。唱戏怎能只唱一半。今晚先跟我回府，之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干涉。”
易卿颜急着回幼善堂部署营救爹娘，城外那些饥民也急需粮食。
窗外的雪愈发大，气温越来越低。想到那些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饥民，心情沉重。
一夜过后，还能活下来几个？那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孩童，还能活下去吗？
易卿颜按了眉角，身体随着马车的晃动摇摇欲坠。
没有醒酒药，就算现在下去，也无力撑到幼善堂。
易卿颜又默默坐了回去。
一炷香后，马车在辰王府停下。
整个车厢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皇甫骏蹙眉，看向易卿颜的手腕处，终是没再说话，率先下了马车。
“去准备醒酒汤，送到暖阁。”
易卿颜没料到这酒后劲这么大，手腕就差被抓烂，依旧打不起精神。
这一路风餐露宿，每日眯眼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此时身体已到了极限，又醉又困。
她不顾礼节，直接伸手抓住正要离开的皇甫骏。
“世子殿下，我有个不情之请。”
皇甫骏望了一眼那只抓着自己袖摆的手，指甲缝里还掺杂着风干的血迹。
“你说。”
“城门外有不少孤儿寡母缺衣少食。今夜雪下得大，他们很可能挨不过去。请帮帮他们。”
“我知道这话不该由我来说。但你是燕璃的世子，燕璃国子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听之任之，于心何忍?”
皇甫骏面色一下冷下来。
“好，我答应了。”
自从户部侍郎出事后，沈相接管了京都各部救灾粮的分发。
城外暂时无法安置的百姓，按规定每日都会有人发放米粮。
没想到这点救灾粮都不放过，只怕这只是冰山一角。沈相两父子贪墨的粮食绝不会只有这一处。
书房内。
皇甫骏盯着自己的袖袍久久没回神。这是第二个触碰他，没引起他反感的女子。
他以为自己会一直排斥其他人，事实上或许也并不是非她不可。
“那位姑……公子如何了？”
站在身侧的侍从，“喝了醒酒汤，此时应该已经睡下。”
“食物和保暖的衣物已经送到那些饥民手上？”
“世子放心。一切已安排妥当。”
要不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姑娘，他甚至察觉不到还有人在挨饿。
“派些人去查查，这位姑娘到底什么来头。”
屋外的雪如扯破的棉絮，洋洋洒洒落在瓦砾上。
整个世界沉浸在睡梦中。
夜半时分，易卿颜突然惊醒，心跳如急鼓，伸手一摸额头全是冷汗。
梦里的场景历历在目。爹娘的头颅被人挂在城楼上，全是止不住的血水。
三天后就是行刑的日子，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四周静悄悄的，侧耳只能听到窗外细小的落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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