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眼神没有放过这条锦鲤的一丝动静，目如深渊，喜怒难辨，逐渐地它再也无法动弹时，她最终心里不忍，弯腰抓起这尾锦鲤重新将其放入水缸里。
地上留着一摊水渍，锦鲤重入水体，立刻沉入缸底，再不愿冒险探出水面，似乎还瞪了一眼李长安似的。
：“抱歉，我有些事情没想清楚，你的鱼会没事的，以后还可以陪伴你很久很久。”她说话时食指指尖在水里随意搅了搅，有一圈极淡的光华缓慢散开。
小野这才放下嘟起的嘴，还用手背抹了抹眼角余泪，踮起脚尖站在小板凳上确认了自己的锦鲤没事，这才放下心来，最后还是用小拳头小力在李长安肩膀上锤了一下。
李长安甩了甩手上的水，用另一只手按了按胸口，双眉微蹙，她不曾施法疗愈身上伤口，就刚刚这么一会，后心与前胸两个大洞已差不多愈合了，虽然内里气机几乎所剩无几，可这伤势还是在自行缓慢愈合了，这有些蹊跷。
她往后两步，坐在了一级青石台阶上，盯着地上那一滩水渍，久久不语。
小野不知道为何李长安突然坐下后便是这副神情，她有些担心的跑回前院去了，想叫阿爷来看看。
待门帘上珠串摇晃的声音一响起，李长安手掌心朝上，这院子里所有水缸的水，连着鱼都被提起至了空中，水雾弥漫下，三四个巨大的水球里面还连带着各色不明就以的锦鲤，就这样悬浮在空中。
这架势颇有些吓人，当然是对于那些鱼来说，此时此刻的李长安便是掌控生死的神明，一旦她松开手，这水连着鱼便会落在地上，再要将地上无法呼吸的鱼捡起，再将一个个巨大水缸打满，这期间定会有鱼等不到，而最终死去，即使她也许能施法召回亡魂重新塞回鱼身内，可那还是同一条鱼吗？
她现在就在想这个问题，她想的格外认真，以至于此处小院不知不觉间，因为她思绪的凝滞而隔绝于外了。
水雾不断弥漫，她本身体内所剩的法力便没有多少，这几个巨大水球已开始逐渐往下滴水，留给她思考的时间不多了。
不过是几条鱼罢了，值几个钱呢？自己自然不会付不起，甚至还能以高于市面上十倍的价格送给医馆。
可是，这样就是对的吗？
锦鲤在水球里的空间越来越小，原本足有一人扎马步双手合围大小的水球，此刻淅淅沥沥下剩下大约半个手臂就能圈住的大小，水球里的锦鲤仿佛感受到了危险，在里面上下乱游，互相撞来撞去，掀起水波激荡，落下的水更多了。
她看着这几个水球，听到一息叹息声，手掌松开，水球稳稳的落回了大水缸里。
那些锦鲤逃过了一劫。
：“算了，要真这样做了，和那几个老东西有什么区别？”
话音一落，有什么破空而来，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李长安飞来。
李长安抬头笑了笑，看着停在她面前的刀，正是自己的那把雕花小刃。
这边刀与自己相伴了整个鬼生，生前最后一日，长阶上万箭穿身而死以后，它便再也没有离开过自己。
这把刀的名字，她很少唤它真名，大约是一些心底隐秘的不甘和一些难以言说的执念，她甚至从不曾在甘华他们面前提过自己这把刀的名字，向来都是喊的我的刀，我那把雕花小刃，怎么怎么。
此时此刻，这小院空间如有人用掌拨弦一般，牵动着看不见的生机在左右轻微摇晃，而这万千气机牵引的源头全数系在刀身刀柄上。
这是这把刀在抱怨，自己悬于空中这么久，结果李长安仅是抬头轻笑，并未伸手握住自己。
它还待继续摇晃这处小空间，刀柄如顽劣小童，在院子里像个找不到方向的蜻蜓，上下左右乱飞。
：“不仁。”
飞在水缸上空的刀立刻停住了，那刀在空中缓慢下垂，居然能从一把刀上看到委屈的神情，之后便立刻飞回李长安身旁，停在她手旁，左右晃动，仿佛在说呼喊让李长安动作快一点。
：“七百余年刀灵已成，你若是现在跟着他，待他大道一成，将来在青冥天下你的名号便可独临鳌头，这样不好吗？”
没曾想此话一出，那刀突然像失了动力的机械木鸟一般，在空中垂直落下。
并无等到落地的金属触地声。
李长安伸手在下面接住了。
：“脾气真大，怎么你还真想当着我的面，自行了断啊？”
刀刃在刀鞘内愤愤不平左右撞了一下，刀身随之在李长安手里一震。
：“好吧，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了，若是将来我来不及解除刀契，再次遭逢生死危难之际，说不得顾不上你，到时候若真散作荒魂，你这连形都未修成的刀灵，可就也随我一同去了。”李长安扶着刀身，看着小院轻声说道。
刀无法说话，自然无法回应李长安，但这柄叫不仁的刀，原本通体应当满满缠绕阴森黑黢鬼气的，此刻居然有一丝金线隐在暗色刀光内，因为李长安的话，而旋转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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