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金銮殿上,香炉中檀香的青烟袅袅盘旋,却驱不散那股凝重的气氛。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屏息凝神,唯有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林如海清朗而沉稳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臣奉旨查核河道总督冷安贪渎一案,今已查明,冷安上任半年,共贪墨河工银二十七万两。”林如海手持玉笏,声音铿锵。
河道总督冷安之案,是林如海负责,与大理寺官员一起审查的,立于他身后的两名大理寺官员手捧厚厚卷宗,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证词和账目。
林如海示意大理寺官员上奏。
大理寺的官员,禀道:“陛下,河道总督冷安,以劣材充良材,致使新筑河堤不足三月即现裂缝;私自裁减河工工钱,中饱私囊;更纵容家奴强征民夫,致死七人...”
他每说一条罪状,殿内气氛便冷上一分。
“据查,冷安在任期间,河工所用木料,十之七八皆为朽木;石料更是以土石充花岗岩。”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愤怒。
“去岁汛期,若非沿岸州县早有防备,恐已酿成大祸。此等行径,实乃罔顾民生,罪大恶极!”
话音落下,大殿内静得能听见殿外风吹旗幡的声音。
龙椅上,皇上脸色阴沉,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如炬,扫过殿下群臣。
“众卿有何看法?”皇上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短暂的沉默后,御史台中站出一人:“陛下,冷安罪证确凿,请陛下严惩!”
紧接着,如同巨石入水,激起千层浪,满朝文武纷纷出列:
“臣附议!如此蠹虫,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河工乃国之根本,冷安竟敢在此事上动手脚,其心可诛!”
“臣恳请陛下严惩冷安,以正朝纲!”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很快,矛头开始转向。
“陛下,臣要弹劾举荐冷安之人!”一位年迈的御史迈步出列。
又一位官员站出来控诉道:“如此巨贪,竟被举为河道总督,举荐之人难辞其咎!”
兵部尚书汪文静额头沁出细汗。
楚王系的官员,也不敢站出来替汪文静等人辩驳,此事不好开口,弄不好,适得其反,全都低头沉默。
“臣亦认为,举荐者若非眼瞎目盲,便是与冷安有利益勾连!”又一位大臣出列,声音洪亮。
贾雨村眼神闪烁,悄悄望向对面的王子腾,二人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两人有与汪文静一起举荐。
“请陛下追究举荐官员之责!”
“举荐非人,其罪当究!”
声讨之声此起彼伏,被点名的几位大臣面色愈发难看。
皆是楚王系人马,举荐冷安本是楚王一派的共同决策,如今却成了政敌攻击的靶子。
皇上面无表情,目光在众臣脸上缓缓扫过。
举荐冷安的,算是太上皇时期的老臣,仗着资历深厚,在朝中结党营私,皇上早已不满,只是碍于太上皇尚在,不便动手。
今日,正是敲打他们的好时机。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文官队列中的贾政身上,又转向站在文官靠后的贾环。
这父子近来表现可圈可点,尤其是贾环,辅佐韩王解决国库空虚一事,办得漂亮。
“贾爱卿。”皇上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贾政见皇上望着自己,忙从队列中走出,躬身行礼:“陛下,臣在。”
“依你之见,举荐冷安的大臣,该如何处置?”皇上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众目睽睽之下,贾政深吸一口气。
从前朝明朝开始,首辅高拱发明了“连坐举荐法”,朝廷律法明确规定,谁举荐的人贪污了,举荐的人,要一起受罚。
举荐的人,连坐之罪,可重可轻,重点在于是“公罪”还是“私罪”。
公罪是指,举荐的人失察,无心之失,公罪判的轻,大多数是罚奉三个月或者半年,再重一点的就原职办差,降一级官。
私罪是指,举荐的人,收受贿赂,同流合污、徇私舞弊,故意举荐他去贪污,这就需要重判,革职查办,甚至一同入狱。
当然,还要看此人的圣眷,皇上如果还想重用他,会给他机会戴罪立功。
“回陛下,”贾政声音沉稳,“臣以为,举荐之责,理应追究。然则举荐本为朝廷选才之常事,冷安之前任官,其恶未显,举荐之人或为其所惑,未必有意举荐非人。”
这番话出,殿内不少大臣暗自点头,紧张的气氛稍有缓和。
“故而,”贾政继续道,“臣以为,对举荐大臣,罚俸三个月,另降职一级。”
此言一出,臣子们都有些意外,贾政一开始,还是为王子腾等人辩解。
原以为,只是罚俸就行了,没想到贾政还要朝廷降他们一级。
林如海查冷安的案子,早就传开了,贾政与贾环、还有两位幕僚商议过了。
与王家,毕竟是亲戚,不好下死手,显得太凉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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