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生日那晚,你说和兄弟喝酒;女儿高考那天,你说有应酬;你父亲去世时,你完全不懂怎么办后事,全是我一手操办的。”张秀英一字一顿地说,“这些,你也都忘了吧?”
李建军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知道老王的事吗?”张秀英突然问。
“哪个老王?”
“你同事王建强,儿子刚结婚他就跟老婆离婚,娶了跳广场舞认识的舞伴。”
李建军抬起头,有些诧异:“听说他再婚了,具体情况不清楚。”
“他去年中风了,新妻子照顾了三个月就受不了,最后还是前妻让女儿送去三万块钱。现在他天天坐在轮椅上,被现任带广场看她跟别人跳舞。”
李建军沉默了。老王的事他略有耳闻,但不知道细节如此不堪。
“周总,你们公司的周总,说过一句话。”张秀英继续道,“他说,多少年轻姑娘对他示好,他直接拒绝说老婆管钱,姑娘们瞬间没了兴趣。他说什么爱情不爱情,到这个年纪还看不清?人家图我什么,没钱估计看一眼都嫌弃。”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击中了李建军。他想起了小杨看他手表时的眼神,问他开什么车时的表情,还有一次次暗示想要个名牌包的撒娇。
“人到中年,身体开始走下坡路,头发越来越少,体检报告越来越厚。”张秀英的声音有些发抖,“这时候突然出现的真爱,多半是冲着你的积蓄来的。等钱花完了,所谓的爱情也就烟消云散了。”
李建军双手捂住了脸。
那一晚,他们分房而睡。李建军在客房里辗转反侧,想起了很多往事。
想起刚结婚时,他工资微薄,张秀英省吃俭用,却总给他买好的;想起他父亲病重时,是张秀英守在病床前端屎端尿;想起孩子们小时候生病,总是张秀英整夜不睡地照顾。
第二天清晨,他走出房间,发现张秀英已经在厨房忙碌。餐桌上摆着他爱吃的豆浆油条,而她眼睛红肿,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秀英...”他欲言又止。
张秀英没有回头:“吃饭吧。”
接下来的日子,李建军不再夜跑,准时下班回家。张秀英话不多,但厨房里总有一碗温着的汤,洗衣篮里的衣服总会神奇地变得干净平整。
一周后,李建军主动去找了表弟,也就是故事开头的那位叙述者。
“我差点成了个傻子。”李建军苦笑着说,“那天秀英提起老王的事,我后来特意去打听了,是真的。老王现在过得凄惨得很,前妻虽然让女儿送了钱,但再也不愿见他。”
表弟给他倒了杯茶:“嫂子是个明白人。”
“她跟我提周总那句话,后来我碰见周总,跟他聊起来。”李建军摇摇头,“周总说,他那番话是在公司聚餐时说的,当时秀英正好来接他,听到了。周总还夸秀英,说‘你老婆很不简单,一点就透’。”
表弟笑了:“是啊,嫂子一向聪明。”
“不是这个意思。”李建军长叹一声,“周总告诉我,他那番话其实是说给公司几个年轻女孩听的,因为发现她们总围着我们这些老总转。但秀英听进去了,记住了,在最关键的时刻说出来点醒我。”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咽:“她本可以大吵大闹,可以去找那个女人算账,可以告诉孩子们...但她没有。她选择了这种方式,给我留足了面子。”
九月初,李母的手术顺利完成。张秀英一如既往地在医院忙前忙后,没有半句怨言。
一天晚上,李建军从医院看望母亲回来,发现张秀英正在整理旧物。她拿出一面老式镜子,那是他们结婚时李母送的。
“这镜子照人真清楚,连脸上的皱纹都一清二楚。”张秀英轻声说。
李建军走过去,接过镜子。镜面里的男人已不再年轻,眼角布满细纹,头发稀疏,唯有那双眼睛,依稀还有当年的影子。
“照妖镜啊,”他忽然笑了,“能照出妖怪,也能照出人本来的样子。”
张秀英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这是两个月来,她第一次对他笑。
九月中旬,儿子李磊的婚礼筹备进入最后阶段。一天晚上,全家坐在一起商量宾客名单,李磊无意中提起:“爸,你最近怎么不去夜跑了?之前不是挺热衷的吗?”
张秀英和李建军对视一眼,气氛瞬间凝固。
“爸的膝盖有点不舒服,医生建议休息一段时间。”张秀英自然地接话道。
李建军感激地看了妻子一眼,随即转向儿子:“别说我了,你们的蜜月旅行定好了吗?”
女儿李晓雯插嘴道:“妈,我记得你以前也喜欢跑步来着,上大学时还是校队的。”
“是啊,”李建军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你妈当年可厉害了,拿过省大学生运动会的名次。”
孩子们好奇地追问细节,张秀英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陈年往事了,提它干嘛。”
那晚睡前,李建军站在卧室门口犹豫片刻,轻声问:“我能进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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