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柠的表情逐渐变得平静，她注视着面前的仙人，仿佛也凝视着苍穹。
无数画面在她脑海中闪现，她在宋家被宋黛妍欺负后，刘氏用烈酒为她擦拭伤口的场景；
她初次遇见谢知远时，他捡起她手边的绣花手绢，轻轻说道“挺好看的”；
司马承宇抚摸她的头发，笑着说“你比那些待拯救的姑娘强多了”；
南宫墨坐在小院门槛上，借着昏暗的风灯拭剑；
璟言郑重地问她“你是否答应师父，永不堕入魔道”；
谢知远站在重重护卫中，冷冰冰地对她说“你该离开了”……
滚烫的泪水从她那带着血迹的眼眸中涌出。
宋晚柠望向璟言，声音近乎嘶哑：“师父，谢知远已经死了……”
璟言轻轻地将她拥在肩头：“嗯，我知道。”熟悉的清香包裹住宋晚柠受伤的心灵。她哭泣着，宛如一个刚刚诞生的婴儿。
“尽情哭吧。”璟言安抚道。
“师父……我无法原谅自己……我无法原谅任何人……”宋晚柠抽噎着说道。“我明白。”璟言叹了口气。
他们是同一类人，眼睁睁地看着至亲至爱的人离开，却无能为力。他在安慰宋晚柠的同时，也在安慰自己过去的自己。
宋晚柠终于理解了璟言的感受。
在没有经历过他人遭遇的时候，她无法替他去原谅任何人，即使那个人是他自己。 “师父……对不起……”宋晚柠将一块温润的白玉牌放进璟言的手中，“我不应该偷走你的东西……”
璟言看着这块失而复得的玉牌，微笑着，并没有将其戴回脖子上，而是放进了自己的空间：“我从未怪过你。”
如果不是宋晚柠曾经与他抗衡一次，他的魔性可能比现在更加严重。
“晚晚，他只是凡人，凡人终有寿尽的时刻。如果这一生不如意，不妨早些进入轮回，开始全新的人生，这未尝不是好事。”
璟言拍拍她的背，“你要看开一些一些。”
然而，宋晚柠却无法释怀。“我无法接受这一切！”她继续哭道，“为什么谢知远要承受这样的苦难，为什么他不能过上幸福的一生？”
璟言默默无语。
谁没有在命运的绝望中感到窒息？
谁没有经历过从绝望中挣扎求生，带着身上的伤痕变得越来越坚强？
如果那些独自行走的人们没有互相给予一些火光，又有谁能像命运一样给予他们一丝温暖呢？
“晚晚，我有一个办法。”璟言从空间中取出一盏华丽的水晶灯，“这是聚魂灯，只要将死者最心爱之物放在火中燃烧，就能将他的魂魄聚集起来。”
“聚魂之后呢？有什么作用？能复活吗？”宋晚柠急切地问道。
“生老病死是天地法则，无法改变。聚魂灯只是暂时将魂魄从六道轮回中分离出来，时间有限。但如果你真的无法忘记故人，你可以将聚集的魂魄封存在药丸中，交给妇人服用，她的孩子有六成的几率会成为他的转世之身。这个方法风险很高，不一定会成功，但唯一的好处是你可以为他选择一个美好的下一世，让他过得幸福一些。”
“我愿意！”宋晚柠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想亲眼看着他重生，我希望他在下一世过得快乐安康！”
“但转世后的人很可能不会记得你了，晚晚，”璟言问道，“你还愿意吗？”“我愿意。”宋晚柠微笑着说道，“只要他过得好，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她的脸上满是泪水，此刻却比哭泣更让人心痛。
璟言转过头去：“我将点燃聚魂灯，你先去找一些谢知远喜欢的东西。”
宋晚柠点点头，匆匆离开，不一会儿她带回了一大袋东西：
“他平时喜欢的东西很多，我全都带来了。”
聚魂灯上点燃了一小团明黄色的火焰。
宋晚柠首先放了一块花魁的手绢到灯上，火焰迅速吞噬了上面精美的刺绣。灯芯上空空如也。
“师父，聚魂需要很长时间吗？”宋晚柠问道。
“不需要。这只是说明他不喜欢这个东西罢了。”
宋晚柠想了想，滴下了一滴香醇的果酒在灯芯上。
这一次，聚魂灯变得热闹起来，几十个魂魄纷纷飘来，或胖或瘦，但一个都不是真正的谢知远。
璟言挥了挥袖子，将它们赶走：“喜欢喝酒的人太多了。”
于是宋晚柠又尝试了牌九、银票、鱼翅、琴弦、书本……
一袋东西很快就见底，魂魄聚集了不少，但没有一个是真正的谢知远。
“他连这些都骗了我！”宋晚柠生气地说道，一屁股坐在聚魂灯旁边，眼泪不停地流淌。
璟言思考了片刻，剪下了宋晚柠的一缕长发放在火焰中央。
竹叶沙沙作响，院内明明有风，然而灯火却突然安静下来。
仿佛有一个人在风声中靠近，守护在聚魂灯周围。
灯芯上出现了一个浅绿色的半透明身影，长发抵及腰际，宛如玉雕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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