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谨是神医也好，是武学宗师也罢，项小满可不在乎，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下一刻院门突然被人撞开，刘耿领着一帮府兵把他五花大绑压到刺史府受审。
好在这一切都是他自己胡思乱想。
几天过去，并没有再见到刘耿的影子，不仅如此，似乎整个邺邱城都又沉寂了下来。
因为很多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东边，三军对垒的徐州。
人们都在担心，要是徐州打不下来，东召会不会起兵反扑，到那时邺邱城是不是将再次陷入战火之中。
有人欢喜有人忧，项谨倒是极为满意徐州的战况，那种胶着的状态。
燕朔派人传来了消息，说是不仅有他，还有另一队人马也在以同样的方式袭扰南荣后军。
那队人的目标全是军需粮草和攻城器械，他们打完就走，根本不与南荣有刀枪上的纠缠，令南将裴文仲疲于应付。
项谨马上就猜到是徐云霆的手笔。
而刘文泰的十万铁骑就像是成了摆设，他没有云梯，没有冲车，又不愿与南荣合兵一处，仅靠骑兵攻城，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引城内敌军出城野战。
可袁季青会出城吗？
要知道十万骑兵的消耗是极为庞大的，两军僵持一日，刘文泰就要时时为粮草忧心，他不断给朝廷上书调拨，更惹得朝堂上人心惶惶。
可前线在打仗，皇帝也不敢拖后腿，没奈何，只能一边向粮商采买，一边向民间征收，这一番折腾下来，更使得百姓们怨声载道。
相比之下，文昌书院倒是成了一个难得的清静之地。
这日晌午散了学，项小满意犹未尽的回了小院，正看见赫连良平与项谨坐在小花园里。
他与赫连良平打了声招呼，而后坐在项谨身边，哈着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随口说道：“这天儿越来越冷了，你们咋还总在院子里坐着，也不怕冻出病来。”
他咧着嘴把水喝掉，然后握着杯子取暖，兴致勃勃的继续说道：“我跟你们说，今天先生讲九州趣事，说起荣国有个王爷，是延武皇帝的亲叔叔，那人可有意思了，不争权，不夺利，对啥都不感兴趣，偏偏喜欢研究医术，还总装作一个游方术士，跑到街上给百姓看病，后来……”
他想着给两人讲一讲，可自打进了院子都不见有一人搭理自己，说到一半，才注意到二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们这是咋了？发生啥事了？”他盯着赫连良平，“你看你那眉毛，都拧成麻花了，诶，麻花，好像很久没吃过了，师父……”
“我不吃！”
“哦，那大哥你……”
赫连良平凌厉的眼神，把项小满的后话硬生生堵了回去。
“嘿嘿，别生气嘛。”他摆了摆手，指着项谨说道，“天塌下来不是还有师父顶着呢，跟我说说呗，这是发生啥事了？”
“你可是真孝顺，也不怕把我这把老骨头压断？”项谨骂了一句，再次陷入沉默。
“唉，你看你们。”项小满轻叹一声，压不住内心的好奇继续催问，“有啥事就说呗，我年纪小，脑子是新的，没准儿能给你们出出主意呢。”
“你能有什么主意？”项谨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东边前线告急，朝廷筹集军粮，贺氏商行在各县的粮铺都成了被征收的对象。”
“嗐，就这事啊！”项小满不以为意，“我还以为是啥大不了的事呢。”
赫连良平略一挑眉：“你可知道贺氏商行有多少米面作坊，有多少粮铺，一旦拿出来，损失有多大？”
“关了不就行了？”
“关了？”二人同时看向项小满，脸上都有些许惊讶，他们可从来没有往这一方面想过。
沉默了片刻，项谨又问：“浑小子，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呃，是有个想法，但是……”项小满话锋一转，“我有些事情不清楚，就是朝廷征粮要征多少，征粮的意思是白拿还是用钱买？”
“用钱买。”赫连良平道。
“原价吗？”
“要是原价我还用在这发愁？”赫连良平白了项小满一眼，“朝廷只愿意给原价的三成。”
“这不就是抢吗？”项小满不由得提高了嗓门。
“抢倒还不至于。”赫连良平解释道，“粮商收粮转卖，里面的利益本就高的离谱，三成差不多也就是原有的本钱吧，只是其中的人力物力，却是无法估算的。”
项小满心中大为吃惊，他虽然知道商人逐利，可也不知道那些粮食经过他们倒手一卖，就会有这么高的利润，暗骂奸商果然对得起那个奸字。
他心里虽对这些商人不满，可事关贺氏商行，还是出言提醒道：“那就关一部分吧。”
看赫连良平一脸犹豫，便又说了一遍：“关一部分，亏不了的。”
“这……”赫连良平不明白项小满话中深意，一时哑然。
项小满嘿嘿一笑不再说话，他对项谨抛了个飞眼，然后便自顾自的倒茶饮茶，等着赫连良平自己想明白。
赫连良平低头沉思，项谨也在默默看着项小满，没一会儿，忽然呵呵笑了起来。
这可让赫连良平越发疑惑起来，他不知师徒俩在打什么哑迷，微皱着眉问项谨：“项公，您这是？”
“浑小子的脑子确实比较好用。”项谨指了指项小满，问赫连良平，“你说要是关了一部分粮铺，人们会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赫连良平仍旧不明所以。
“你呀，是当局者迷。”项谨笑道，“一旦关掉一部分粮铺，就会造成一种缺粮的假象，你便可趁机抬高粮价，价格比现在提高个几成，朝廷来买时，就算以三成购买，那……”
“此计甚妙！”赫连良平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我这就告诉贺忠，让他着手准备。”
“等一下。”项谨又提醒道，“你需要万分小心，并且还要与其他各大粮商商定好，切不可引起朝廷注意，另外，不要太过分。”
赫连良平自然明白这个“过分”指的是不要提价提的太狠，毕竟朝廷可能狗急跳墙，一旦危及国本，便会将自己所定的律法抛诸脑后，是极有可能纵兵抢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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