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离子体电流？
听到这个问题的苏白，依旧沉默。
他并不是不想回答或者不能回答，而是看到眼前的伊泰青，忽然让他想起来一个人。
此时的伊泰青，分明已经五六十岁了，可是此时的他见到这个反应炉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趴下去，像是一个老农一样，半跪在地上，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玻璃，似乎想要看得再清楚一点儿。
苏白这个角度看上去，此时的伊泰青就是一个老农，他那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手指上画图画出来的老茧，跟一个老农，一模一样。
他种了一辈子的地啊！
把自己人生之中最为美好，最为有创造力的那段时光，全部奉献给了自己的祖国，奉献给了自己所热爱的事业，可是到头来种了这一辈子的地，却什么成果也没有，反倒是被一个年轻的后生给抢了先。
他的心理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苏白不想去想，苏白甚至不敢想。
他咳嗽一声：
“准确的数字需要保密，但是大致范围在10兆安培到50兆安培之间。”
伊泰青恍然大悟。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苏白作为发明人必然清楚，他问这个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白所创造出来的可控核聚变反应炉使用的依旧是托卡马克磁约束装置的构想，只不过在这个构想上，他应该添加了非常多的自己的东西，不然的话绝对不可能把原本巨大的反应如限制在这么小的一个空间之内。
而伊泰青所问的这个问题就是衡量反应炉控制反应能力的大小。
通常情况下，一个托卡马克磁约束装置必须要达到一兆安培以上的等离子体内部电流才能够保证等离子体把核聚变反应的反应规模和反应时间控制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范围之内。
目前来说，东方一号应该是世界上等离子体电流最高的，所得到的实验结果也是最好的，但即便是他们，也只能在一兆安培到两兆安培之间波动，再高就做不到了。
伊泰青一就像是一个老农一样，从地上爬了起来，轻轻地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对着苏白淡淡的问道：
“你用到了超导体？”
苏白似乎有些为难：
“算是吧，不过不是室温的。”
“那就行了……那看来，是真的了……”
伊泰青一脸落寞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他看着面前的这个反应炉，眼神呆滞，整个人都似乎有进气没出气的一样。
这可把林森给吓了一跳，他好不容易邀请了一个中科院的顶级大牛来给他们把把脉，可是没成想好家伙，这把脉还没结束呢，大牛好像就要被吓死了！
这可咋行？
他赶紧凑上来：
“这个……伊所长，您没事吧？您也别担心，苏白的实验装置到现在为止还只是实验阶段，也根本就没有投入实际运行！你们肯定能够后发而先至继续追上的！一法通万法通，这次参与了城市实验，你们肯定也能得到不少的收获……”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伊泰青的眼泪直接下来了：
“终于啊，终于有了能用的核聚变反应炉了！我们终于看到希望了！”
额？
林森不由得歪了歪脑袋。
他还以为伊泰青是因为苏白的年轻和实验进度的迅速，所以才被打击到了，可是他没有想到，伊泰青刚才的反应，纯属是激动过头了！
“二十年，二十年啊！”
伊泰青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脸：
“二十年的时间，从我们了解到了核聚变所需要的相关知识之后，我们就一直在尝试托卡马克这条路！我们已经走了足足20年的时间，在这20年的时间里面我们研究所总共建设了两个实验装置，上下实验超过上万次，可是没有一次能够得到任何有用的数据啊！”
“我们每年都要花费国家几百亿的资金，可是到最后什么结果都拿不出来，我们心痛啊，心痛啊！我们花的，可都是老百姓交上来的粮食，流下来的血汗啊！”
额……
林森很想提醒一下这位研究所的所长，已经很久不交粮食了。
可是现在么……他的情绪实在是太激动了。
伊泰青捂着自己的脸，一时间情难自已，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此刻在几个后辈面前，竟然流下了眼泪，这种事说出去恐怕都要成为一生的笑柄。
可是谁也没有笑。
即便是最喜欢诙谐的苏白，此刻也是紧皱眉头看着伊泰青。
虽然说这么说，听上去有些自负，但是他其实非常理解，伊泰青现在的感觉。
因为他当年在高中的时候，就是这样。
每天花着父母的钱财，浪费着自己的时间，可是成绩却一天一天的下滑，没有任何的好转，这种心理压力放在谁的身上都不是那么好受！
而且当时的苏白可是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总有翻身出头的那一天的，可是伊泰青他们却根本不知道啊！
他们是真的举着骨头当火把，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漫漫长路，在这条漆黑的长路上，他们无数次的碰鬼打墙，无数次的折戟沉沙！
而现在他们终于见到了那地平线上的一轮曙光！
过了好一会，伊泰青才终于整理了一下情绪，他深呼吸两口气，站起身来，紧紧地握住了苏白的手：
“谢谢，谢谢……我，我能不能打个电话？就在你们面前，不会透露任何机密。”
这种事情自然没什么不可，更何况人家还说的这么直接。
林森张北海点头，伊泰青摸出了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一直等到电话对面那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他才缓缓说道：
“恩师，是真的，是真的……国防科大这边的实验，是真的！”
话没说完，伊泰青的眼泪就再度流了下来。
他只是熬了二十年，可是他的恩师陆老呢？
从四十多岁开始，他就接触了这方面的知识，他足足熬了将近五十年啊！
五十年磨一剑，这种感觉，谁能知道？
伊泰青还没来得及说多什么，就听到电话对面传来几声惊呼：
“老师！老师！老师你怎么了？！”
“救命！快叫医生，把那个红按钮摁下去！快！”
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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