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调很慢，但终有走完的那一刻。
艾卡莉走到漩海荧龙硕大的头颅近前的那一刻，它的眼睛里没有那份犹如钢龙一般睥睨天下的傲慢或是对战胜者的认可，较大的瞳仁里仅能看到最纯粹最原始的、生物对于死亡的恐惧。
有些无聊，艾卡莉这样想。
毕竟是一条古龙啊，怕死正常，可为什么临死了也要这么窝囊。
但这些她同样不在乎，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了。
抬手。
落刀——
“等等！”
艾卡莉左手一顿，略带些许疑惑地望向身后的伊莉雅，皱了皱眉。
她要阻止自己杀掉它么。
“怎么了吗？”
伊莉雅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站起，走到艾卡莉身旁，水蓝色的眼睛透露出的不是艾卡莉预想的怜悯，而是不容置疑的严肃：
“不能杀了它。”
艾卡莉垂下剑尖，看不透情感的目光瞟向近处的漩海荧龙。
气氛沉闷了片刻，她缓缓开口。
“理由呢。”
虽说这大概也在那群龙信者畜生的计划之中，但，是它，确实是它，让自己和伊莱莎险些阴阳相隔，不，伊莱莎和格里芬有没有成功脱离危险、她们现在是不是还活着都尚未可知；何况，即便抛去这一切，抛去身为个人的怒火，哪怕是作为猎龙法师，她此刻最该做的是什么，也是显而易见的。
伊莉雅像是大概猜出了艾卡莉心中的想法，语气也缓和了些许：
“伊莉雅知道艾卡莉要做什么，但漩海荧龙不能这样死掉，艾卡莉大概也看得出来，它的智力并不比寻常的古龙高，因为它的年龄在古龙中是非常年轻的，用漩涡吞掉艾卡莉的船队也不是它的想法，而大概率是艾卡莉所说的龙信者发出的信号让它产生了误判，也许它只是在为了生存而进行常规的摄食。”
的确，从它的眼神中，艾卡莉也看得出，这不是一只身经百战的古龙，确实值得上用年轻来形容；而从先前它慵懒的态度也看得出，这确实不像是一只会主动攻击人类的古龙。
而用漩涡进行摄食的行为，不像是针对人类，显然是为了吃掉大片的鱼群。
“伊莉雅知道，即便如此，它也实实在在地误伤了人类，的确有取死之道，但艾卡莉也许不知道，漩海荧龙......正是这片荧光海产生的原因。”
闻言，艾卡莉眉头一挑。
是啊，古龙......
传言，一经出现就会带来天灾，甚至......
强大到可以改造环境、使环境发生剧变的生物。
“如果杀了它，荧光海很可能会因为它的死亡而消失，伊莉雅和伊莉丝的家就在埃蒂格尼西北的沿海，那片渔村里的很多渔民伯伯，都是靠捕捞荧光海丰饶的鱼群水产而谋生的，如果没了荧光海，他们一定会受影响。”
“并且，荧光海的凶险人尽皆知，漩海荧龙活动的海域也被划为灾害高发区，常人很难会被漩海荧龙的摄食行为波及，可一旦它死掉，导致荧光海的生态环境遭到破坏，环境巨变带来的次生灾害同样是难以预估的。”
艾卡莉扭过头，问道：“你确定吗？”
“如果那种事真的发生了，伊莉雅向你保证，这绝对不是先例。”
“唉——”
闻言，艾卡莉叹了口气，再次望向漩海荧龙：
“你的意思是......把它留在这里，继续维持生态，今后只需要加强周边渔民的危机意识，便不再作更多干涉了，对吗？”
伊莉雅点点头：“嗯，猎龙法师的职责，虽说是斩杀古龙，但......”
“这也是建立在对人类有利的基础之上的，如果我们的行径反倒会对人们有害，伊莉雅觉得，这就是背道而驰了。”
“好吧。”艾卡莉晃了晃脑袋，活动了一下有些酸胀的脖子，再次抬起解龙刃，剑尖直指漩海荧龙的眼睛。
那颗硕大眼仁直直瞪着近在咫尺的剑尖，剧烈地颤抖着。
这种感觉艾卡莉太熟悉了。
是对死亡的，恐惧。
“你倒也算是占尽了天时地利，没有天敌，没有竞争，几乎没有人类的主动讨伐，甚至就连遇到的猎龙法师都变成了增强你的工具，只可惜，纵使如此，你也不够强。”
“我曾经杀过古龙，可你的眼睛是我到现在为止遇到的最懦弱的一只。”
“杀掉你也确实没意思，我会放了你，不过......”
艾卡莉的眼神骤然一狠，剑尖唰地横扫而出，将那枚眼球彻底刺穿，紧接着一刀劈爆，大量的不明胶质迸发而出，而经受这道摧残的漩海荧龙，此刻已经虚弱地就连惨叫都无法发出了。
“记住瞎掉的这只眼睛吧，记住我。如果你以后变得更强了，乃至对这片海域之外造成了威胁，那么，同样会变得更强的我，会毫不犹豫地赶回来，然后——”
“宰、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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