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察觉到了鹿梦鱼的沉默，江诗云这才停下自己对小女儿的话题。
“你看妈妈，也真是的，一不小心就说的多了。”
“没关系的，我能够听出您为了培养妹妹一定费了不少的心，您辛苦了。”
鹿梦鱼的言语依旧温柔、恭顺，只是再没了最开始的惊喜和期待。
“还是梦鱼你懂妈妈。”江诗云感叹一声，继续道：“梦鱼呀，妈妈听说你最近参加了一个比赛，而且还获得了冠军？”
鹿梦鱼神情微微一滞，她没有想到自己参加比赛的事情竟然被母亲知道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直言道：“是的，比赛昨天刚结束。”
听到鹿梦鱼的答复，江诗云夸奖道：“梦鱼，你可真厉害。不愧是我的女儿，妈妈为你感到骄傲！”
“谢谢妈妈。”
鹿梦鱼的语调很平静。
她感觉很奇怪。
这声夸奖，她明明期待了很多年，可得到后，她却惊奇的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你这孩子，跟妈妈客气什么？”
“对了，我还看到你去年就获得了一个全国冠军，有这回事吗？”
“嗯，有的。”
“梦鱼，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都不跟妈妈说一声呢？要不是今天你姐姐跟我提起，我都不知道呢。”
听出母亲话中的不满，鹿梦鱼再度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她突然感觉很好笑。
自己从小到大一直都很乖，很懂事，从不给父母惹麻烦。
可这……让自己得到了什么？
相比之下，母亲口中的那个做什么都不行，没有毅力、爱撒娇、动不动就哭闹的妹妹，却能够得到很多很多。
这一刻，她明白了。
有时候太过懂事，可能并不是一件好事。
想通后，鹿梦鱼决定不再默默承受，她不求得到曾是未曾获得的关爱，但她不想再承担本不应该是她承担的过错。
“妈妈，您可能忘了，我在去年刚获奖的时候，有给您打电话的。”
鹿梦鱼的这话，让江诗云语气一滞。
有这事吗？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并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正当她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鹿梦鱼的声音从话筒传来。
“当时您跟我说妹妹生病了，您要回家照看，晚上再给我回电话。”
江诗云皱眉思考了一会儿，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当时学校打来电话，说陈可可发烧了，需要去医院。
她听到这消息立刻慌了神，急忙跑到了学校接上了女儿赶往了医院。
她还想起，当时她回到家因为太累就没给鹿梦鱼打电话。
她寻思第二天再打过去就是了，听女儿语气，也不像是有什么大事的样子。
然而，第二天她并没有记起这件事。
“……”
江诗云欲言又止。
因为她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知道事件的来龙去脉后，她发现错的竟然全是自己。
这让她的心中升起浓浓的愧疚。
女儿明明给自己打电话报喜，自己却因为事情耽误了，事后还忘记了回电话。
而自己最后竟然还埋怨起了并无过错的女儿。
踌躇片刻，她才开口道：“对不起梦鱼，都是妈妈的错。”
“没关系的，我不怪您，我已经习惯了。”
鹿梦鱼恢复了往常的温顺，语气听不出丝毫责怪的意思。
可恰恰因为这样的语气，使得江诗云的心中更加难受起来。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她是这样不称职的一个母亲。
“梦鱼，等你寒假的时候，妈妈去杭城看你，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妈妈都依你。”
“不用了，妈妈，我不回杭城了。”
江诗云显然没有明白鹿梦鱼这话的意思。
“不回杭城？为什么？”
“上次回家，他说要让我嫁人，不让我上学了。”
“胡闹！他怎么能这样！”江诗云自然明白鹿梦鱼话中的他是谁。
“没事的梦鱼，咱们不理他。”
“嗯，我以后都不回去了。”
鹿梦鱼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她对她父亲那边早就没有任何的期待，以至于她现在提起那边就好似提起一个陌生人一般。
两人就这样陷入了沉默。
电话安静了一会儿后，江诗云好似下了什么决定，语气变得坚定。
“梦鱼，等你放假就来妈妈这边，妈妈这边永远欢迎你。”
这下，轮到鹿梦鱼犹豫了。
能够再次和妈妈住在一起，这是她8岁以后最期望的事情。
即便是现在，她也依旧向往着。
可她知道，母亲那里也不属于她。
她……终究是个外人。
于是，她拒绝道：“不用了，我在学校这边租了房子，有地方住，就不去给您添麻烦了。”
“怎么会麻烦呢？梦鱼……”
“不用了，妈妈，我心里有数。”
江诗云的话被鹿梦鱼直接打断，也让她彻底明白了她到底亏欠了女儿多少。
她竟然不知道女儿竟然遭遇了这样的事。
她甚至还因为女儿没跟自己分享得奖喜讯这样的小事来埋怨她。
她早该意识到，在那个家里，她这个成年人都过得那般痛苦，而那时仅仅只有八岁的女儿又要怎么面对毫无希望的未来？
她不清楚女儿成长到现在的地步究竟经历了什么。
可以说，她的这个女儿完全是在没有她关心的环境下长大的。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都没有对女儿说教的资格。
最终，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满是悔意的道歉。
“梦鱼，是妈妈对不起你。”
鹿梦鱼并没有回话。
因为在此刻，她心中积压多年的委屈与痛苦彷如决堤一般冲击着她的内心。
这一刻，她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
她的泪水铺满脸庞，哭得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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