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我等乃是忠义军的士卒,王相公在府州阵亡了,我等是送众军的骨灰回来的!”
高老头后退两步,腿脚再也站不稳,“扑腾”一声坐到了雪地里,两行老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辰时,城门还没打开一会,太原城中,猛然想起了震耳欲聋的哭喊声。刚开始,哭喊声从军营中传出,慢慢的扩散到太原城的百姓中,最后,那些流民、乞丐也都是长街当哭。
甚至有些地痞闲汉,也是痛哭流涕,哭声不止,一个劲地跪在地上磕头,和往日的凶强侠暴判若两人。
到了大约午时,城中所有人都穿起了白衣,条件好些的更是搭起了灵棚,新旧太原城是户户皆缟素,家家有哭声。
一连几日,太原城中都是哭声震天,此起彼伏。各个衙门、军营、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一片白色,更添萧索。
百姓们在新城外的南郊,原来城南的集市处,自发建起了一座衣冠冢,刻碑“大宋抗金英雄王松衣冠冢”。每天前去祭祀的人络绎不绝,既有士卒也有百姓,衣冠冢香雾缭绕,人满为患,成了南郊的一块圣地。
太原城中全军缟素,忠义军将士无一人不面色凝重,白衣全身。即便是皇太子赵谌也不列外。虽然在臣子的劝诫下,并没有全身缟服,却也披上了素衣,以示对王松的尊重和哀悼。
南城的军营一片寂静,就连营门口平日抬头挺胸、威武挺拔的卫士们,也都是垂头丧气,像夏日晒蔫了的植物,提不起精神气。
来来进出的军士,谁也不敢大声说话。营中的气氛压抑至极,就连一些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军官,性格也变得暴虐无常,动不动就发脾气拍桌子,训斥怒骂更是常事。
了得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王松自己,还没有完成抗虏大志,竟已成了云中英魂。
牛皋一句“相公已死”,就没有了下文,城中的将领晴天霹雳,好好的抗金大业戛然而止,个人利益和前途未保,人人都是忧心忡忡。
“相公的身子已经凉透,马宣赞和忠义社的兄弟带走了相公的遗体。至于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休要问我!”
大堂中,牛皋不耐烦地打断了孟德的问话。只是稍微发了个火,声音大了点,他就嗓子难受,浑身上下火辣辣地痛。
“牛大哥,我只是问一下,你发什么火!”
孟德也是瞪起了眼珠子,身上的淡定一扫而光。
“府州之战,王相公战死沙场,你们都回来了,王相公却……”
“你这厮说的甚话!”
牛皋“腾”地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喝道:“我牛皋全身上下,不知多少伤口,九死一生! 你这厮再胡言乱语……”
牛皋手指着孟德,后面的话却没有说下去。
眼前的孟德已经掩面痛哭,显然是悲由心生。
“你说的对,我如何不死!”
牛皋一下子软了下来,瘫坐回了椅子上,低声垂泪道:“相公,你这一死,真是要了老牛的命啊!”
“牛兄,弟兄们的骨灰,都带回来了吗?”
“马宣赞带了王相公的尸身先走。其他兄弟的尸体都是忠义社的兄弟和逃难的百姓一起帮忙火化。马宣赞说,让你一定要办理好兄弟们的身后事和抚恤。”
根据宋律,受伤的士卒,官府终身给其平时衣粮的一半,和一次性给三十贯的补贴。不过,受伤未死的士卒微乎其微,这笔钱官府可以省了。
至于战死者,按照惯例,朝廷要安葬尸体、收录子孙,以及家庭补助,也就是士卒的抚恤金。
宋廷规定赐给阵亡将士家庭钱物的等级标准,阵亡军校无子孙者,赐其家钱,指挥使七十贯,副指挥使六十贯,军使、都头、副兵马使、副都头五十贯。而普通的阵亡军士,则是每家两月钱粮。
“弟兄们身死,抚恤只是两月钱粮,送到家里也不过是两贯钱、百斤粮食,能够家里支撑几月?一家老小嗷嗷待哺,又去找何人诉说? ”
张宪摇头道:“兄弟们的抚恤,我早已经报上去了。不过,按照朝廷的规制,这抚恤的钱粮加起来,也不过十万贯,杯水车薪。”
“十万贯,一万多兄弟!”
牛皋一下子跳了起来,扯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他一阵呲牙咧嘴。
“若是王相公在,光凭斩获敌军头颅的军功,就已过20万贯。弟兄们每人,至少可以得到10贯钱。再加上抚恤的100贯钱,足够一家老小生活一阵子。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
众人都是不语,王松这一死,众人也完全没了主心骨。自金兵南下以来,朝廷在河东、河北和金人大战数次,将士死伤累累,在这风雨飘摇,国破家亡之际,朝中无论是君王,还是大臣,关注的只是如何应对金人,谁还顾得上士卒的死亡,也从未听说有抚恤一说。
外面哭声震天,张横心里烦躁,捶着桌子,皱眉道:“又是谁在外面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孟德回道:“今天是伤亡的将士家属为阵亡的兄弟们招魂。咱们也去慰问一下兄弟们的家眷!”
张横叹息了一声。可惜了王松、董平,可惜了忠义军那么多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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