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地窖，安静到只剩下陶瓷碰撞声，匙羹一来一去，碗里的饭逐渐见底。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坚守原则，有些规则，稍稍改变一两个关卡并不会改变轨迹。风景收拾好东西，推开客厅靠墙的木柜，从里头钻出来。唐笑笑在厨房洗洗刷刷，“撂水池旁边吧，我放后面洗。”
风景按照吩咐放好碗，站在唐笑笑身后并不着急走。
唐笑笑眉头微皱，不解问：“还有事吗？”
风景低下头，用脚踢了踢厨房的门槛。“我看不懂你们两个。你，其实一开始，是可以不用搭理陆坤的。现在是法律社会，他顶多跟你周旋一段时间，并不会一直纠缠你。”
“我自愿的。”唐笑笑扭头，眼神坚定看向风景。你所考虑的权衡利弊，不是我的选择，我或许被迫入局，到底也是我心甘情愿。队长可以有无数队员，但队友不是。
水哇啦啦灌满洗手盆，唐笑笑没有要关的意思，又嫌盆里的水多不好洗刷，干脆把塞子拔了，任由水流去。
“他不会让你留下来的。”风景提醒道。
唐笑笑莞尔一笑，“没关系，我会走。”
那个还不曾被注销的QQ个性签名上，曾经写着一句话：等风静，等你停！
可他却忘了，风是跟随空气流动的，永远不会停，但，会动。
说说的背景墙，“你蠢得可以”是她游戏ID，那一问“余生可还等得起文竹花开？”，又怎能让人不心生期待？
是了，又怎能让人不心生期待？背对着风景，唐笑笑红了眼眶，微弯的脊梁骨不经意挺直。前路很难吧？一个人是走，两个人也是走，他若是不愿意相互搀扶，她前一点后一点，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在它的圈子里，而他，在她的圈子里。如果站在圈子外，会让他的负担小一点，安全感好一点，那么，我愿意！
“我，去新东了，这两天估计走不开，他，交给你了？”
“那么，辛苦了。”
风景怔愣一瞬，随即点点头。行动结束了，渔网要重新整理，于公于私，他该去看看那些小鱼小虾。
“秦爷的人如果过来找茬，你跟我说。”风景踌躇了会，没忍住叮嘱上一句。
“谢谢，有陆坤的名头在，想来不会太过分。”语气上裹挟着生分和疏离，就如他们本该是陌生人一样，不该有过多的交集，更不会抱太多期待。
残阳西下。
风景的身影在巷子里无限拉长，直至消失。
唐笑笑上下收拾房子，深夜才消停。地窖下，熟睡中的人迷迷糊糊喝了药，隐约感觉有人替他掖了掖被子，额头上残留着手掌的余温，心底不觉安心，又沉沉睡去。粟米蜷在纸箱里，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紧闭着的眼睛勉强打开一丝缝隙，看来人朝它无声做了个“嘘”，粟米低低应了，翻过身子继续跟周公约会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风尘与身体慢慢见好，偶尔会出去客厅坐坐。有时唐笑笑晚归，他便把饭做了，两人话不多，日子过得还算平和。好几回，风尘与想要同唐笑笑商量把她送离北城，都被唐笑笑有意无意避开了。一来二去，时间就被耽搁了下来。由于身份被识穿，风尘与在伤好后也被调离了北城。
房东家。
“唐小姐，咱们合同上事先说明了的，提前退租，我是不会退还押金的，这个你得清楚。”
“我知道的，麻烦阿姨了，这房子我住到月底就不续租了。今天是专程来跟你打声招呼的，这样你也好提前做准备，省得耽搁时间，闲置空房。”
“不至于，这儿租客不多，没租出去的，我们自家也有用得上。”
“那就好，不然我就该内疚了。”
“好好的，怎么就不租了？是住的不习惯，还是怎么样？”
“住得挺好的，是我有事要去别的地方，估计不回来了。”
“这样啊。”房东阿姨有些惋惜，倒也没再说什么。
风尘与启程前，特意回了一趟巷子。他习以为常从地毯摸出钥匙开门，租房布置跟平时无异，卧房的门紧紧关着，他踟蹰敲了敲房门，见里头没有声响，不觉有些庆幸。空荡荡的客厅，她不在，心底情不自禁又泛起些许难过。
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看到的结果吗？风尘与唇角自嘲过一丝弧度，旋即收敛好情绪。
时间紧迫，他不好再继续逗留，往房门下朝里塞了一封信，大概的意思是：他走了，上次来的人明日会过来带她回去。
信封静悄悄躺在地面上。卧室干净如斯，早在不久前已人走房空。
唐笑笑靠在后座上，望漫无边际的黄沙，听冷风肃肃，内心很是平静。这条路，命只够走一次，幸运的话，也许未来能够活着回来的人会顺路捎带她一程。
下午两点，车外灰蒙蒙一片，沙尘如同热浪滚滚而来，狠狠拍打着车身。不多时，身后仅剩那点光线也逐渐被吞噬，周围昏暗沉闷。司机常年走这条道，对此司空见惯，车子停在背风处，不忘关心两句，“等风暴过去就好了。”
唐笑笑鼻音低低应了，面颊上汗水和着沙尘，黏糊糊粘满暴露在外的皮肤。脖颈上一条条蚯蚓似的汗渍参差不齐，深一道，浅一道，歪歪扭扭扭动着。
“黄谷坡这几年来的人挺多，不过像你独自来的，少。”司机扭头瞄“他”一眼，好奇问，“你去黄谷坡是做生意还是旅游？”
“找人。”唐笑笑沙哑着声音说道。周身还残留着烟味，那一头寸许长的毛发一撮撮高高耸立在头皮上，在黑红的皮肤衬托下，让“他”看起来格外匪气。
“找人啊......难。”司机若有所思，好心提醒，“黄谷坡上千公里，那边居民住得散，真要找起来，你怕是得一个一个地方找。”
“没关系，总会找到的。”
“你是要找家人吗？怎么不找警察帮忙？你自己找，怕是要大海捞针。”
“我知道他的大概位置，暂时不用麻烦别人。”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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