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馥和秋生相视一笑，心里都很欣慰，为平安的善良。
其实，他特别舍不得，还是强忍着心疼，给了那孩子一个。
秋生把手里的麻雀递到那个孩子的面前。
孩子妈妈急忙客气的阻拦:“给孩子留着吧，俺孩子不爱吃！”
妈妈在前面拦着，可孩子却从旁边伸出手，把麻雀迅速拿走了。
忙不迭的往嘴里塞。
妈妈的脸当时就红了，自嘲的笑着说:“你可真给你妈长脸！”
说完自己哈哈笑了，笑过之后，几个人竟然差不多同时叹了口气。
现在有病能住得起医院的，都是职工家庭。
农村吃饭都成问题，哪来的钱看病吃药啊！
小病挺过去就算了，要是得了严重的病，只有等死一条路了。
在这么下去，饿死人也是可能的。
秋生是农村人，还没那么悲观，用不了几个月就春天了。
到时候整个壕沟边上长满了柳蒿芽，婆婆丁荠荠菜，都能填饱肚子。
平安只吃了两个，剩下的两个留着明天吃，怕对床的孩子眼馋，又用盘子盖上了。
小声告诉秋生，让他拿回家里去。
下次再给他带来。
秋生有点心酸，也只能点头答应，就算他晚上再去掏麻雀洞，也不一定有了。
上次掏了半宿不说，还差点让人家的狗咬了！
井馥去工作了。
平安一个人躺在床上，嘴唇都干的脱皮了。
秋生给他倒了一杯水:“我去上班了，晚上再来看你！”
平安点点头，看着秋生推门出去良久，才把视线转回来。
小眉头微微皱着，也不知道心里想啥呢！
一个星期以后，平安的病情基本得到了控制，不再发烧了，又住了几天，出院回家了。
见到平安的第一眼，老太太哭了:“我孙子瘦了！”
“奶奶瘦了，我没瘦，秋生舅舅还给我抓麻雀吃了呢！”
陆家顺听了平安的话，忍不住纠正:“你得叫舅姥爷，叫舅差辈了！”
平安伸了一下舌头，冲着秋生挤了几下眼睛。
两个人会心一笑，都不做解释。
看着两个人搞怪的模样，连井馥都忍不住笑。
秋生回到家，把袋子里的玉米面倒了一半在盆子里，剩下的一半又用绳子扎好了。
平安病了半个月，他也就半个月没倒出时间去看望娘和姐姐一家了。
正好明天是星期天。
吃过早饭，秋生拎着玉米面去了春妮家里。
远远的，看见援捷隐身在矮墙下面，手里的弹弓正瞄准树上的麻雀。
秋生停住脚步，怕走过去的脚步声把树上的鸟吓跑了。
援捷飞跑过去，从地上捡起一只来。
这小子还真打着了？
秋生急忙跑过去一看，援捷的手里真的拎着一只死麻雀。
“小子！行啊！”
秋生用右手，在援捷的脑袋上揉搓了几下。
援捷下意识的缩起脖子。
春妮听见外面的声音，走出来笑着对弟弟说:“每天让他打的，门前树上鸟都不敢落了！”
秋生叹了口气，其实这不是全部原因，人都挨饿了，鸟也打不着食，饿死的应该也不少。
“娘这些天还好吧！平安住了几天院，要不早来了。”
春妮打开房门，让秋生先进去:“我就知道你有事，平安好利索了？”
秋生点点头，把手里的玉米面放在锅台上:“这点玉米面，留着熬粥吧！”
春妮看了一眼:“拿回去吧，你也分不多少，都拿这儿来了，你吃啥呀？”
秋生笑着说:“给你拿了三分之一，我就一个人能吃多少？你就安心吃吧，下个月领了粮食再给你送点！你家人多！”
春妮没再说什么，秋生什么意思她清楚，娘在这里，弟弟想尽点孝心。
这么多年，他常年在外，心里是愧疚难安的 。
如果让拿回去，他心里会难过的。
春妮不知道的是，秋生说的三分之一没错，但还有三分之一送去了井馥家。
援捷把刚打到的麻雀放在炉火里烤着，屋里立刻飘满燎毛发的焦糊味。
秋生拉起哑巴娘的手:“娘，我来看你了，娘认人不？”
“谁都不认识，她也认识她儿子啊！”
春妮站在弟弟身边，看着哑巴娘。
其实娘这些天更懒了，有时候窝在那里一天都不动。
看见秋生，哑巴难得的露出一点笑容来。
呵呵了两声，还用手摸了摸秋生的脸。
援捷的麻雀烤好了，他把胸脯上仅有的两块肉放进姥姥的手心里。
“姥姥，你吃！”
哑巴摇摇头，指指援捷，意思是让他自己吃。
“我还有！”
援捷把剩下的，在姥姥面前晃了晃。
哑巴终于咧嘴笑了，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另一块塞进秋生的嘴里。
秋生没有拒绝，而是含着眼泪咽了下去。
虽然娘有时候糊涂了，但还是有一口好东西，也惦记着他这个儿子。
秋生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拉着娘的手，吃她亲手喂给他的东西。
第二天中午，龙五先下班回家，哑巴和平常的大多数时间一样，靠墙坐着。
身上盖着小被子。
龙五总感觉，她的姿态和每天不一样，伸手一摸，触手冰冷，没有一点温热气。
龙五心里一惊，一步跨到炕上，扯开被子一看，哑巴面色清白，已然咽气了！
虽然没有气息，但身体依然柔软，应该是咽气不久。
龙五愣了半天，然后把一床褥子打横铺在炕沿边上，把哑巴放好。
把四肢捋平，盖上被子。
哑巴最近几年，身体一直不好，她的装老衣裳，春妮早就预备好了。
龙五知道，春妮会亲自给她母亲穿上。
于是他抱了点柴禾，烧了热水，焦急的等待春妮回来。
水烧好没一会，院子里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
春妮今天到家的时间比每天要早。
看到站在门口的龙五，春妮明显松了一口气:“你回来了，我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心慌的很！”
今天一上午，春妮都觉得心里慌乱，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就急忙跑回家了。
龙五的工作危险，看见他好好的在家，春妮的心放下了一半。
见春妮要进里屋，龙五急忙用胳膊挡住门。
“春妮，我和你说件事，你可一定要挺住！”
龙五看了屋里一眼:“娘过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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