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让上游决堤，冲垮无数房屋，百姓流离失所，丰州城离受灾地区最近，很多灾民都跑到丰州城，城主虽然下令严禁灾民进城，但也没有采取驱赶行动，反而派遣官兵维持秩序，同时，府衙也设了粥棚，为丰州城外的灾民们提供基本口粮。
城里的大夫也安排出城看诊，得知云洛曦救了成家大小姐，城主就亲自派人过来邀她一起出去义诊，云洛曦此行就是下山历练，因此欣然应允。
“今年的雨季，似乎比往年更加漫长。”一位老者感概道：“往年最多十天半月已是极限，而今年却已连续下了差不多一个月，别说周围村庄，城里很多老百姓也过得异常艰难。”
“谁说不是呢？我儿也已经一个月没有外出做工了，现在家里一天吃两顿都只能吃个五分饱，现在天还是阴沉着，也不知要阴沉到什么时候呢。”大娘有些唉声叹气。
云洛曦从巷子走过，大爷大娘们的抱怨声即便不刻意去听，都能清晰传入她的耳中，她微微皱眉。
“确实有点蹊跷，听说不止我们丰州城和上源城，就连耒阳城也遭了灾。”
“耒阳？那不是靠近上京城的地方吗？有人惊讶道：“按理说，那靠近上京城怎么也要比我们这里好，朝廷若是救灾，那也会先救附近的百姓。”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那人叹息道，“可奇怪的是……”
云洛曦已走出了巷子，那几人的谈话不知是已经停止还是压低了声音，云洛曦没听清后面说的是什么，她停下脚步，对身边的裴九昭说道：
“阿昭，你去打探一下上源城和耒阳城的消息。”
“师姐，那你……”
“我这边不用担心。”云洛曦微笑着摇摇头，“这几天也已经熟悉了周围环境，我就在这里帮人把脉看病，不会有事的。而且，你可别忘了，我又不是普通人。”她朝着裴九昭狡黠地眨眨眼。
裴九昭有些无奈，无论师姐想让他做什么，自己好像都拒绝不了她，即便他心底一点都不想离开她身边，但只要她开口，他只能乖乖照做。
“那师姐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知道了。”
米粥的香气和苦涩的药香交织在一起，在城门外久久萦绕。
云洛曦戴着面纱，一身蓝衣，端坐在简陋的桌案前。
尽管长龙般的队伍中，多半是面容憔悴衣衫褴褛的穷苦百姓，又或者是老弱病残、浑身脏乱之人，她的眼神依旧宁静如水，没有露出丝毫波澜或者嫌弃之情。
队伍缓缓前行，每一个灾民在云洛曦面前停下，又带着一丝希望离开。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有一个蓬头垢面、瘸着腿的小女孩引起了云洛曦的注意。
小女孩穿着破旧的衣裳，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脸上满是尘土与疲惫，那双大眼睛里闪烁着不安与渴望。
当快排到她时，她又往后退，让后面的人先来把脉。这一幕重复了三次，云洛曦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疑惑。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笔，目光温柔地锁定在那个小女孩身上，轻声呼唤：“小姑娘，轮到你了，过来吧。”
小女孩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试图再次退到队伍后面。
后面一位大娘轻推了她一把，“还不快去？天都黑了，哪有你这样排队不看诊的？”
小女孩望向云洛曦那身干净整洁的蓝衣，再看看自己脏兮兮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自卑与羞涩，头更低了下去，几乎要埋进胸口。
云洛曦见状，不禁又放柔了语气，“是我看起来很吓人吗？为什么你不敢靠近呢？”
小女孩连忙摇头，双手紧紧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不是的，姐姐，你……你太干净了，我……我怕我的腿会吓到你。”
“在医者眼里，无论伤口如何，都是只需要救治的伤痛罢了，让我看看你的腿，也许我能帮到你。”
小女孩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慢慢挪动步子，来到了云洛曦面前。
云洛曦把她拉到桌案后，不让其他人瞧见她的腿，才细心地检查着小女孩的伤势。
小女孩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仙女姐姐没有丝毫嫌弃地看着她流脓的腿，她眼眶里涌起一股热意，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仙女姐姐正拿着手帕给她擦泪。
“是不是很痛？”
原本干净的手帕慢慢染上黑色的斑点，小女孩心中愧疚极了。
“不痛的，一点都不痛，对不起，仙女姐姐，我把你的手帕弄脏了。”她伸手想擦眼泪，只是手腕被人轻轻握住了。
“好不容易擦干你的脸，可不能再弄脏了。”
小女孩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手和指甲上的污泥，连忙背到了身后，脸一下子红了。
云洛曦语气十分温和，“手帕脏了可以再洗，可是你的腿，可不能再耽误了。”
不远处，两人正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
女子转头，看向身旁温润如玉的男子，“哥哥，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姑娘，不是吗？”
她已是城中少有的亲自布棚施粥的闺阁小姐，这还是因为她的身体，爹娘总想着多做好事她就能多活两年，所以她才自小有这样的意识，捐香火救乞儿，帮助一切能帮的人。
但带着目的性的她也不曾如眼前人一样放下所有偏见。
成初尧目光中流露出浓浓的赞许，“确实特别，这世间能真正做到平等视人者又有几何？更难得的是，她医术高超，心怀慈悲。”
“妹妹也不必看轻自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如果不是你天性纯善，也不会有这样的幸运能遇到云姑娘。”
一直被所有大夫宣告活不过十七岁的妹妹，自从服下那枚丹药后身体愈发好转，府医诊脉后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原本濒死的脉象重焕生机。
往后三日，云洛曦每次出门义诊，就有马车停在巷子口，云洛曦想避开当作看不见，车夫就道这是他们大小姐特意安排给救命恩人的，望云姑娘不要嫌弃。
听到人这么说，她也不能直接拒绝。
但每次回去，成初尧必定骑着马陪她一起，从巷口下马车后，他更是护送她直到院子门口。
恰在此刻，归来的裴九昭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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