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更声起，摇铃阵阵。
两人自知可以相诉的时间不多了。
宋翎把疑惑说出来，“既然是女子为何会让父皇心存芥蒂？”
“咳咳……因为她并不是女子。”
程衔月叹了口气，有些尴尬地说。
宋翎为她拿粥的手微微一顿，“他是男子？”
程衔月喝了口粥，擦了擦嘴，继续说：“对，他是苗疆南诏的男子，名唤墨云。他长得很貌美，这后宫的女人都没有几个有他好看。他与赵珩不同，属于雌雄莫辨那种美。”
“那时候我才知道苗疆南诏的男子大多数是偏柔弱的。”
宋翎抬眸，眸中略显诧异，“所以您将他一并救了出来，还带回了天启的皇宫？”
程衔月点头，无奈地扶额。
她也没想到当初跟在她身后的大美人是个男子。
墨云很少说话，性格阴鸷。
程衔月至今想不通，在刑狱中，他为何会主动救自己一命。
墨云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声不配人。
但只要看那张漂亮的脸，程衔月也不会再怀疑什么，甚至还一直让他在宫中当侍女。
直到后来被人污蔑与墨云有私情，程衔月才知道墨云是个男子。
晴天霹雳，美人宫女变成男子。
与墨云住一处的小宫女说她无意间看到墨云换衣服，发现他是男子。
那小宫女应该是受了人指使，但不知道是谁，她说完便撞柱以死明鉴，程衔月想多问都来不及。
“宋毅带着人来捉拿墨云，扒了上衣我确定，他真是男子。还好他只是负责我宫里的洒扫。”
“可，儿臣从来没有听人说过这件事。”
“因为这件事被完全封锁，当初知情的殿内外宫女，内侍全都被杀了。所以除了我与宋毅，应该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程衔月现在都能记得自己当初的震惊，以及看到宋毅拔剑杀了那么多人的血腥与残暴。
“后来我在诏狱看到墨云，问他为什么不和说他是男子，他说，他以为我知道。”
宋翎没有说话，这一切都很奇怪。
尤其是这个墨云。
程衔月无奈的摇头，“墨云后来越狱跑了，宋毅怀疑是我帮他逃了，其实是他自己逃跑的功夫一流，与我无关。”
“本来宋毅是要问罪我的，但那时我怀了你。”
“他说，这件事就算了，我一直以为他是信任我的。”
“在你出生前，我都一直待在皇宫之中，宋毅没有多来看我几眼，我也未曾多想。你满月那日，师兄来看我，发现你被人下了蛊。”
“我抱着你去找宋毅质问，他说他不知道，还说会弥补你对你好，但我知道就是他做的。”
“我原以为他是怕我们程家因为有了你，而夺权扶你上位，所以才会用毒以此做要挟，没想到竟然是蛊，而且无解。”
程衔月冷笑。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杀了宋毅，但又怕宋毅是唯一一个知道解决办法的人。
在宋翎没有解开蛊毒之前，她不能冒险。
从前，宋毅还没有如今老练的时候，一撒谎根本不敢直视程衔月的眼睛。
宋翎拧眉，对于宋毅他已经抱有任何期望。
只是没想到原来还有这层在，也不知道宋毅是听信了谁的谗言。
或者，本身就是他做局？
“母妃，你有没有想过……父皇一直在天启城中，从哪里获得的的蛊虫？”
程衔月微愣，她手中的汤勺落进碗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怀疑宋毅他与墨云有勾结……”
“儿臣也只是凭空的猜测而已，母妃自当警惕父皇。”程衔月搭在桌上的手微微颤抖，如果从那时候宋毅便开始谋划着要害死程家……
程衔月只觉得心口一阵疼痛，连话都要说不出。
“母妃，你别多想，等过段时间我会去趟苗疆南诏，一切都会慢慢揭开的。”
宋翎连忙倒了一杯热茶，送到母妃手边。
程衔月缓了好久，眼看天色不早了，她缓缓说道：“你今日找我是不是还有其他事。”
宋翎点头，“儿臣很好奇，母妃和赵珩是怎么认识的？他说让我来问你。”
程衔月深深叹了口气，说起当年自己发现宋翎被下蛊。
第二日便带着宋翎离开皇宫前往南诏，程衔月对宋毅已经失去信任，自己去南诏寻找解决之法。
“后来我和师兄辗转数次终于到了南诏，经当地人介绍，去了苗疆神庙找当地的祭司。”
“祭司……赵珩？”
程衔月点头，“初见他时，他还是和尚的模样，眉心一点红痣，手持着佛珠站在神庙中，看起来倒像是山中的精怪。”
程衔月轻抚宋翎的头发，不知不觉红了眼眶，“我的翎儿，当初那么小，因为蛊虫整日整夜的哭，眼睛哭得红肿睁不开。”
“但进了神庙，你就不哭了。”
程衔月永远记得那天，他们问赵珩怀中婴儿的蛊虫能否解时。
赵珩从程衔月怀中接过襁褓中的宋翎，却见他眯着红肿的小眼睛，咧开没有小牙的嘴巴，哇哇乱笑。
“那还是我第一次见你笑呢。”
宋翎：“……”
“这么说我真的很小就见过赵珩了，赵珩说的竟然是真的，难道他不会老？”
“母妃你知道赵珩如果要引出我身体中的蛊虫，要用什么方法吗？”
程衔月思考了片刻，面色凝重，“一命换一命。”
宋翎蹭站起身，“你说什么？”
程衔月正要说话，外面突然传出说话声。
杨清然敲了敲门，“翎王，我们该走，换岗的人来了。”
宋翎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放进食盒中，“母妃，我很快会回来接你的。”
“去吧，走吧，别待在这。”程衔月摆手，转身走入里间。
宋翎端着食盒跟在杨清然身后，走出殿门，在红墙青石路的过道回廊上，圣驾仪仗缓缓走来，两人贴在墙角背着圣驾，擦肩而过。
等到圣驾走过，宋翎回头看到宋毅步入月华宫。
宋翎脚步微顿，杨清然拦住他，“不能回头，更不能回去。”
宋翎咬紧牙关，大步走开。
趁着夜色偷偷出了皇宫，宋翎直接奔向清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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