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时宅。
半晌午，看守宅子的李叔一家四口正围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桌上没有菜，每人面前只有一碗掺杂着糙米的粥。
近几年来，天灾人祸不断，市面上的粮价越涨越离谱，还限购，每回排大半天的队却只能买十斤粮。
镇上有点家底子的也早都被掏空了，穷人家吃不起粮，只能靠着草根树皮，甚至是观音土，吊着半条命，饿死者屡见不鲜。
按照现在食物短缺的劲，就是地主家都快没余粮了，好多人都看到镇上的大富商钱家，为了减少粮食的消耗，都开始发卖家里的下人了。
虽然时光走时给家里留了粮，但李叔为人节省，也怕不够吃，便把家里的伙食改成了一日两餐，上午十点一顿，下午三点一顿。
在这样的年景里，家里还能一日喝上两顿稠粥，李叔格外知足。
这都是托了主子们的福，不然他们一家人也得跟外面的人一样，吃完老本后，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可家里的两个小的自小吃惯了好东西，对着白粥就有些难以下咽。
小苗皱眉勉强咽了下一小口，就把碗搁在桌上，问道：“爹，大少爷与大少奶奶都走了小半年了，也该回来吧？”
每回俩主子回来都会带许多好吃的，真怀念主子们在家的日子啊。
李勇也眼睛贼亮地抬头望着他爹，期盼能听到好消息。
他没事就喜欢往外跑，也晓得自家能吃上米粥已经比别人家好太多了，但这东西吃下去不长力气，也就是灌个水饱，还老想往厕所跑，几泡尿下去，肚子就又空了。
哪有吃干饭与面条管饱啊？
且他这里还有别人送给大少爷的一封信还没转交呢，那人见大少爷没在，就说过几日再来取回信。
所以他也盼着大少爷能赶紧回来。
“这谁说的准呀？”李大山几口干下去了半碗粥，用手背抹了一下嘴。
李婶停下喝粥的动作，不解地道：“现在外面这么乱，你说大少爷怎么还老带着大少奶奶往外跑呢？这多危险啊？”
“当家的，等下次两人回来了，你可得劝着大少爷些。”
“你以为我没劝过吗？那也要大少爷听呀！行了，大少爷也不是小孩子，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了，自己有分寸的。咱们只要做好分内事，替大少爷守好这个家就行了。”
“只盼着大少奶奶赶紧怀上个小少爷，那时两人兴许就不往外跑了。”
嘴上这么说，李婶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大少奶奶都嫁过来三年多了，一点动静也没有，别不是身子有什么毛病吧。
忽而，她想起以前在县里守宅子时，隔壁的那家儿媳也是头几年没什么动静，就在婆家准备休了她，给儿子另娶一个会生养的媳妇时，却忽然给怀上了，头一胎就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或许大少奶奶也是这种情况呢。
*
因半路被几波路人拦住讨饭耽搁了些工夫，时光与林默默赶着骡车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一点了。
说曹操曹操到。
终于把两位主子盼回来了，李大山一家喜不自胜，尤其见到那一车的米面蔬果，更笑得合不拢嘴了。
之前让李叔囤的那些粮也就上千斤，早就吃完了，后来都是时光用骡车拉回来的，每次也就拉个三四百斤。
估计上次的那些粮食李家四口也吃的差不多了，林默默与时光便又拉了一车回来。
“大少爷，这里有您的一封信。”
李勇赶紧把烫手山芋一样的信递到主子面前，“送信的那人说，三日后就来取回信，也就是明日了。”
不得不说，大少爷回来的还真是凑巧。
时光一头雾水，接过信，瞄了一眼信封，上面用行楷写着“光曜兄亲启”，顿时把这封信与某个人联系在了一起。
李大山带着一家人卸车。
时光与林默默径自跨进正院，回屋歇息，顺便看信。
“朱睿那小子都写了什么？都过去这么久了，我还以为他都把咱们忘了呢？”林默默褪去外裳，随口问道。
虽然时间过去了两年多，但他们认识的人本就不多，这封信的是谁写的并不难猜。
时光把看过的信纸搁在桌上，笑道：“还能写什么，老生常谈罢了。说他已经在军中升到百户了，鼓动我去投奔他呢。”
两人一笑了之，并未放在心上。
*
入夜。
时光这一晚特别老实，没有闹媳妇，只是紧紧地把人揽进怀里。
一静下来，林默默满脑子都是今日被人围着讨饭的画面，心里百感交集。
若是她手上无粮倒也罢了，既然空间里还躺着一批打劫来的粮食，那他们便该做点什么才是。
打定主意后，林默默张口打破一室静谧：“百姓只要能度过这个冬天，明年的日子应该能好过些。时光，不如咱们把手上的那批粮食放出去一些吧。”
三年的天灾差不多也该过去了，虽然战乱已经开始了，但起码田里能种粮食了，只要不被战乱波及，总能有些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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