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唐棠脸上，像个痒痒挠似的惹得她睡不安稳。唐棠翻了个身，把脸埋在香软的被子里，避开了光线的她舒服得喟叹一声，继续陷入睡眠之中。
突然，手机尖锐的铃声在她耳边炸开，即便是她最爱的音乐，这个时候也只是催人命的。
唐棠头还埋在被子里，右手挣扎着往桌上摸去，寻到目标后往面前带，她睁开迷蒙的双眼一看，是她妈的电话，再一看时间：6:37。
她头更疼了。
唐棠家在临省的一个十八线小城市里，妈妈做会计工作，一辈子计计算算，也过得安安稳稳、忙忙碌碌，因为明年退休，所以今年退居二线，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操心家里。也许是因为唐棠从小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也许是因为弟弟也在外读大学的原因，从小父母更重视他，本来也不怎么联系唐棠，今年得了空闲，再加上她接近三十大关，她妈便紧迫感瞬间袭来，电话频率增加，说要给她“上上发条”。
“喂，妈。”话一出口，唐棠都吓了一跳，宿醉之后，沙哑的嗓子像是被十张磨砂板摩擦过，极度的缺水感袭来，她一边扶着手机，一边视线寻找着房间里的水源。
她妈倒是没察觉到她的异常，也许是菜市场嘈杂的环境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妈一边挑空心菜，一边说：“你怎么还没起来？都几点了？”
这家菜不好，不新鲜，唐棠妈放继续往前走。
“虽说是周末，但是你也得早点起来啊，”唐棠妈看到前面一家菜摊子西红柿泛着水光，很新鲜的样子，不禁急走两步，口气也跟着急起来：“不是我说你，你作为一个女孩子，周末应该洗洗弄弄，打扫打扫家里，把自己打扮打扮，跟陈麦约约会。”
唐棠终于在书桌尽头找到了一瓶未开封的牛奶，不禁高兴起来，她舔了舔干燥的唇周，往前去够。
她不想让爸妈担心，还没跟家里说分手的事。她犹豫着：
“妈，其实……”
“什么什么？有什么话就说！”唐棠妈手上挑挑拣拣的动作不停。
唐棠一狠心，把眼睛一闭，脱口而出：“妈，我跟陈麦分手了！”
唐棠妈挑选西红柿的手停在了原地，一直等不到回话的唐棠的心也停在了原地。“妈，你别这样。”她有点担心，“我后面好好的，你别不说话，妈。”
谁知，电话那边传来她妈如释重负的声音：“分了也好。”
“我之前就不同意，一直跟你说，他家条件不好，你嫁过去是要吃苦的，你不听，愣是跟他谈了好几年，现在分了手也不晚，那你现在什么打算？”
唐棠牛奶捏在手里，忘记了喝，被她妈一问，缓过神来，“什么什么打算？”
她妈恨铁不成钢：“结婚的打算！”
一听女儿还有些迷茫，她语气变得重起来：“你不要忘了你已经快三十了！”
“二十九。。。”唐棠低语着反驳，声音却不敢大，从小到大，家里一旦有人提出异议，可不是被妈妈训一顿这么简单。
“你现在不结婚，后面生孩子都难！”她妈在电话那头越说越气：“你想想看，你一个女博士，还一点钱没赚到，现在只有年轻一个优势了。”
“假如过了三十，你打折都卖不出去！”唐棠妈一发狠，把手边一片烂菜叶扔的老远。
唐棠不是第一次听见她妈这么说话，但是每次都深受侮辱，她可以不管其他人怎么说、怎么看，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妈妈也在给她按年龄、品种标价售卖。
一股愤怒往上涌，也许是马上博士毕业给她的勇气，又或者真的是快三十岁给的底气，她壮着胆子回答：“妈，我为什么一定要结婚？我有工作有能力，我还有家，我自己也能过得很好！不管是陈麦也好，其他人也好，我自己喜欢自己就可以了。”
她越说越激动：“妈，你是我妈，你不能体谅我一下么？为什么你说话这么难听？”
她妈一听女儿还敢反驳，气更不打一处来：“你还敢顶嘴，我看你是真的长大了！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你不结婚，你弟弟也结不了！到时候我饶不了你！”
她妈“啪嗒”一声把电话挂了。
唐棠呆坐在晨光里，手机还握在耳边。她感觉有一股熟悉的酸楚感从腹部升起，顺着她的心脏往上爬，直灌满胸腔。她感觉眼眶有点酸，不自觉地眨眨眼，眼泪就这样一颗一颗如珠串往下掉，砸在手上，不一会汇成了一片伤心。
她不是不知道妈妈更喜欢弟弟，她也知道她们那里的习俗，长姐长兄不结婚，弟弟妹妹也不能结婚。但是当妈妈明白直接地把这些话摊开说出来，她还是感受到了深切的难过。
“我也是你们的孩子啊。”她又在心里说了一遍，“是啊，我应该也是你们的孩子吧，亲戚们都说我有着妈妈你的鼻子，和爸爸的眼睛，我跟你们长的那么像，所以我是你们的孩子吧，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多爱我一点呢？”
“从小到大，我在家就像个透明人，你说我乖，所以可以不用多管，你说弟弟身体不好，所以得特别照顾，你说弟弟是男孩子，所以得额外多吃一点，你说弟弟以后要养家，所以要多出去旅游增长见识，你说弟弟继承你的衣钵学了会计，所以一上大学就要给他买台笔记本电脑，你说家里没钱，所以只能买一台。”
因为没有电脑，那年已经快研究生毕业的唐棠，每天白天忙完，晚上去网吧包夜写论文，网吧环境很差，苍蝇蚊子很多，不干净的视线更多，好几次她都盯得都心里毛毛的，全身发麻。唐棠有一次跟她妈提起，她妈沉默了一会，没说什么，只是让她再小心点。
“妈妈，其实最近你的电话多了起来，我内心隐隐有些开心，不管电话内容是什么，最起码是关心，是爱护。你不可能是为了弟弟的婚事才催促我的吧，妈，你也是爱我的吧？”
“是吧，妈？”
唐棠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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