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分粮分钱今天，向来都是喜气洋洋的，再穷苦的人家，今天也会尽量吃顿好的。
老顾家气氛却一片阴沉。
万万没想到，老顾家男男女女六七个人下地，工分也就顾长川的一倍多点。
村民们看老顾家众人眼神都不对了，再加上受到拖拉机事件影响，批判起老顾家来格外刻薄：
“老顾家真是黑了心肝，天天在外面说人家顾长川好吃懒做不干活，结果一家大小赚的工分，也就比人家顾长川多那么点，到底是谁好吃懒做不干活？？”
“顾有德，顾长江，顾长海三个大男人，才赚人家顾长川一个人那么多的工分，就这，还有脸说人家顾长川好吃懒做，真不要脸啊！”
“可不就是不要脸！顾长川养他们一大家子，他们倒有脸不让顾长川吃饭！”
“老顾家吃多了冤枉，也不怕报应。”
如果说村民们的批判是精神伤害，那少了顾长川的粮食和钱，就是物理伤害。
顾家孩子多，家里的粮食本来就是不够吃的，往年都是把细粮全都换成粗粮，再花钱买一些，这才能把一年对付过去。
但现在，顾长川的粮食没拿回来，一下就多了几百斤的粮食缺口，顾长川的钱也没拿回来，就等于买粮食的钱也没有了。
这一通算下来，家里少了上千斤粮食，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钱桂芳气到发抖：“小畜生！我绝不放过他！”
“长江，我上次让你找的东西，你明天给我拿回来。”
“长海，你现在就去找媒婆，让她明天把人给我带过来。”
“顾有德，你那好儿子不是说我不让他吃饭吗？你明天去喊他回来吃饭！”
顾有德：“我不去，你也不许去。”这老太婆一看就没安好心。
要是往常，只要老太婆有本事，怎么整顾长川都无所谓，但是现在不行！现在顾长川那兔崽子得了书记青眼，他还指望着能享福呢”
“你要干什么？”顾有德脸色难看，警告道：“那是书记保的媒，你最好别乱来。”
钱桂芳冷笑：“我乱来什么乱来，我只是让他回来吃饭！”
顾家鸡飞狗跳之时，顾长川和许娇娇在新房里别提多舒心了。
院门一关，完全隔绝外面的视线，加之这里离其他村民有一点距离，厨房里煮什么好吃的，都不怕香味传出去。
空间里的食物放心大胆的往外拿。
许娇娇下厨，顾长川烧火，二人通人力合，不一会儿就整出一桌丰盛的美食。
红烧肉，糖醋排骨，酸菜鱼，蒸腊肠，清炒萝卜芽，再拍个黄瓜，配上锅里香甜的大米饭，让人差点流口水。
许娇娇想了想，又拿了瓶茅台出来，顺带两个酒杯，再装出来一碟小鱼干，一碟花生米，一碟猪耳朵，一碟酱牛肉用来下酒，还调了一碗蘸汁儿。
过年都没有这么丰盛。
许娇娇给两人杯里倒了酒：“顾长川，我们干杯，祝我们长长久久在一起。”
“干杯！我和娇娇一定会长久在一起！”顾长川抿了一口酒，心里眼里都是她：“这样好的日子，我总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许娇娇嗔他一眼：“哪有这么美的梦啊？”
顾长川便笑起来：“娇娇说得对，就是做梦也没有这么好的日子。”
顾长川给她夹了块牛肉，又给自己夹了一块，道：“这是我第一次吃牛肉。”
供销社偶尔会有牛肉出售，牛肉比猪肉贵，还没有油水，很少有人会买。
且如今机械不发达，耕牛是每个大队的重要生产工具，禁止私自宰杀，买卖，一般都是病死或者出了意外丧失劳力的牛，上报以后，取得同意才能宰杀。
宰杀的牛肉公社分一分，各大队分一分，基本也就不剩什么，加上牛杂，村里烧个大锅菜，大家吃一顿就算完。
青山大队近几年没倒过牛，顾长川也就无从吃起。
许娇娇问他：“觉得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顾长川细细嚼了嚼，把嘴里的牛肉咽下去，道：“味道不错，也挺香。”
许娇娇：“那你多吃点。”
“但我还是更喜欢吃红烧肉。”顾长川看她一眼，继续道：“牛肉太瘦了，吃起来没油水。”
许娇娇抿了嘴笑，就给他夹红烧肉：“我也喜欢吃红烧肉。”
这个时代，大家饭都吃不饱，普遍缺油水，人体对油脂的热爱，是天生的，刻在基因里，对于缺少油水的人来说，肥肉才最受欢迎。
顾长川见许娇娇没笑话他，心情愈发放松了，一边给许娇娇夹菜，一边低声和她说起以后的打算来。
“那天跟着队里去交公粮，遇见书记，书记和我聊了几句。”
“说差不多也就是年前年后的样子，会把拖拉机分下来，让我向队里争取争取，学开拖拉机，成为拖拉机手。”
“工分高，活不重，又体面。”
许娇娇一听，立马高兴了：“书记这个建议不错啊。”
“我本来也想劝你，我们如今有钱有物，怎么都花不完，你也没必要那么拼命，再去黑市倒腾。”
“黑市终究不长久，而且风险太大，一旦被抓后果严重，更别说你如今还莫名其妙卷进祸事里，万一暴露了，更危险。”
“还不如随便找点不累的事情，赚不赚钱无所谓，反而让人知道你在干活就成，实在不行，我们去县里给你买个工作算了，我可舍不得你天天下地。”
“这个时代，开拖拉机绝对是个好差事，县里买的工作，未必有它好。”
“加上那天，你当着村民的面，用五十块奖金给村里换了一台拖拉机，这个报拖位机手的工作，只要你想，还真没什么人能跟你争。”
“想跟你争也不怕，反正争不过你。”
顾长川：“……”
娇娇对他也太有信心了，他万一要是当不上拖拉机手，娇娇会不会对他失望？
顾长川忍不住问：“那我要真的争不过呢？”
许娇娇：“争不过就算了呗。”
“我们有钱有物，也不是非当这个拖拉机手不可。”
她说着感叹：“也就是这几年，大家把贫穷当光荣，越穷越光荣，有钱不行，不干活不行。”
“等再过个几年，时代变了，到时我们便是躺在家里什么也不干，也没人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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