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清辞,这里是梨香坞。”她收回药碗,语气平淡,“公子昨夜昏迷,我看你伤势紧急,便擅自将你扶进来,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沈清辞……梨香坞……”苏慕言默念着这两个名字,眸光微动。他久在金陵,却从未听过这个地方,想来是真的偏僻。“在下苏慕言,多谢沈姑娘救命之恩。昨夜之事,实属意外,叨扰姑娘了。”
沈清辞没有追问他昨夜为何会遭人追杀,只是道:“公子伤势未愈,需在此静养几日。梨香坞虽小,却也清静,不会有人来打扰。”
她的通透让苏慕言松了口气。他此次遇袭,涉及朝中机密,不便张扬,这梨香坞倒是个绝佳的藏身之处。“如此,便多谢姑娘了。”
接下来的几日,苏慕言便在梨香坞养伤。沈清辞每日替他换药、熬药,其余时间便守在香案前调香、制香,两人虽同处一院,却极少交谈,气氛安静得恰到好处。
苏慕言性子本就沉稳,加之伤势未愈,大多时候都靠在窗边看书,或是闭目养神。他常常看着沈清辞调香的身影,她做事极为专注,无论是碾磨香料,还是调配香方,动作都轻柔而娴熟,仿佛每一个步骤都经过千锤百炼。
他发现,沈清辞调的香,大多带着梨香。有时是清雅的冷香,像雪后初晴的梨花;有时是温润的甜香,像熟透的梨肉;有时又带着一丝微苦,像雨中凋零的花瓣。每一种香,都有独特的韵味,仿佛藏着不同的情绪。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沈清辞在院中的石桌上晒梨花瓣,苏慕言拄着拐杖走了出来,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老梨树枝繁叶茂,雪白的花瓣簌簌落下,落在她的发间、肩头,也落在石桌上的竹匾里。
“姑娘似乎很喜欢梨花?”苏慕言忽然开口。
沈清辞动作一顿,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继续翻动着竹匾里的花瓣,轻声道:“自小在此长大,看惯了,便觉得亲切。”
“梨香坞的梨,想必很特别。”苏慕言望着满树梨花,“我曾尝过姑娘调的香,带着一种别处没有的清冽与温润。”
沈清辞唇边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像梨花初绽:“这里的梨,是百年老树种的,吸了山间的灵气,沾了晨露与月光,自然与别处不同。用它制香,能留住最纯粹的气息。”
苏慕言看着她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温柔,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好奇。这个女子,看似清冷疏离,却对梨花、对香道有着极深的执念,她的身上,仿佛藏着许多故事。
“姑娘的香道,想必很厉害。”他试探着问道。
“不过是糊口的手艺罢了。”沈清辞语气平淡,“父亲曾是宫廷调香师,后来厌倦了宫廷纷争,便带着我隐居在此,教我调香制香。父亲去世后,我便守着这梨香坞,以制香为生。”
原来如此。苏慕言心中了然。难怪她的香道如此精湛,原来是家学渊源。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轻轻的,带着几分犹豫。
沈清辞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提着篮子的小丫鬟,是山下张记茶馆的侍女春桃。“清辞姐姐,我家掌柜让我送些新采的茶叶来,说是感谢你上次给的‘雨前香’,客人都说好。”
“替我多谢张掌柜。”沈清辞接过篮子,递了一小盒刚制好的梨膏糖给她,“拿着吧,甜的。”
春桃接过梨膏糖,笑着道谢,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院内的苏慕言,愣了一下,随即识趣地没有多问,转身跑开了。
沈清辞关上门,回头见苏慕言正望着院门口,神色若有所思。“是山下的熟客,送些茶叶来。”她解释道。
苏慕言点点头,没有追问,只是道:“姑娘的香,在山下很受欢迎?”
“还好,都是些老主顾,不图名利,只求一份清静。”沈清辞将茶叶放回屋内,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壶茶,“这是张掌柜送的雨前龙井,公子尝尝?”
她给苏慕言倒了一杯,茶汤清澈,香气醇厚。苏慕言浅啜一口,茶香与喉间残留的药香交织,竟别有一番风味。
“好茶。”他赞道。
沈清辞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拿起一片落在膝头的梨花瓣,轻轻捻碎,指尖沾了淡淡的花香。“公子伤势渐好,想必不久便能离开了。”
苏慕言握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她。她的神色依旧平静,看不出不舍,也看不出挽留,仿佛他的到来与离开,都只是她生活中的一段小插曲。
他心中忽然掠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若有机会,我会回来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沈清辞抬眸,与他对视。他的眸子很深,里面仿佛藏着星辰大海,此刻正认真地看着她,让她心头微微一动。她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道:“公子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举手之劳。”
风吹过梨树枝桠,花瓣簌簌落下,落在两人之间,像一层薄薄的雪。空气中的梨香愈发浓郁,混杂着茶香与药香,酿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在梨香坞的午后,悄然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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