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木对自己把聘书送出的希望又提高了一些信心……
从百分之零……涨到百分之一……
不是老木太悲观……这本就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事……
他普是抱着万一打到一颗枣就是金枣……占大便宜的想法……
就是打不到也不失望……让老爷子们去给山沟沟里的学校兼职……这本就是异想天开……天不开也没关系……
但万一开了呢……
……
见到老厅长……
老木就把送聘书的心思收起来了……
没法儿不收……
老厅长将近九十岁了，正坐在轮椅上迷迷糊糊晒太阳呢……
“老领导…老领导……”
老秦趴在他耳边大声喊了好久……
他才睁开迷茫的眼睛……聚焦在老秦脸上，大约一分钟……才说:
“你是谁啊……”
老秦脸色一黯……
“我是小秦……”
“谁呀……”
老秦又大声喊……
“小秦……小秦子……秦阆……”
“小秦啊……”老爷子似乎听明白了……眼光在老秦脸上转了转……又在冯主任脸上转了转……又在老木脸上转了转……找了半天，问：
“小秦在哪儿呢？”
秦厅长……
“小蛋啊……你怎么来了……”他的目光在我脸上饶啊饶……然后颤颤巍巍伸着皮包着骨头的手来摸我的小脸儿……
小蛋……是谁……
老木……有点儿懵，上辈子三十多年实在也没遇见过这事……
老秦在老木背上狠狠拍了一下……
这老家伙下手真狠……疼的老木直抽冷气……
老木一边抽冷气一边忙把小脸凑到老爷子手上……
老爷子的手虽然枯瘦……但很温柔……
“小蛋怎么来了？”他又问……
“我来看看爷爷……”老木忙甜笑着回答……
“爷爷……你爷爷也来了吗？”
我……这话真接不下去了……
好在……老爷子转眼就忘了自己的话……
眼睛慢慢眯了起来……不知道在回忆什么……还是睡着了……
“老秦来啦……”老爷子的女儿从屋里走出来一一是位五十多岁的阿姨……
老秦点了点头，看着老爷子很无奈的说:“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
“又严重了……有时候连我也不认识了……”
老木这么一个常常充满快乐的小心灵……让他们的话，压的沉甸甸的……
老秦还想让我哄老爷子开心……老木原本以为很容易……
容易的狠……只要把老爷子的阿尔茨海默病治好……就能哄老爷子开心……
让老秦给坑了……
这种无奈的……只能被动承受的悲哀……他一个人来承受就行了……干嘛还拉我来……
老木这稚嫩的小心脏哪儿承受的了……
关键是……我要真是十二岁的灵魂也好……
十二岁的孩子不知道阿尔茨海默病代表着什么……也不知道遗忘有什么可悲哀的……
老木想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一场……
三十多岁的灵魂又不允许……
我跟小冯哥打了个招呼……远远的离开了他们……
……
老木找了个角落……坐在地上……看蚂蚁搬家……
不是看蚂蚁搬家……而是在做深度的自我剖析……
自己究竟怎么了……不陪着小萝卜们好好学习……究竟在折腾什么……
为了建题库吗？
这是借口……
都是借口……而且是拙劣的借口……只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虚荣……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的虚荣——
上辈子自己只是个很普通很渺小的小人物……能跟乡长县长说句话都会感到很荣幸……
这辈子呢……外面顶着这个纯真的小脸，加上里面是三十多岁的灵魂的算计……叔叔伯伯一路叫过去……小官大官都攀上亲了……
然后自我就膨胀了……觉得自己是也是个大人物了，高兴的时候叫方叔叔秦伯伯……不高兴的时候就老方老秦……
拿了老借条是想干什么？今天来干休所是想干什么？
不是为了家乡学校……不是为了小萝卜们……
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满足我自己的虚荣……是想在这里再认几个干爷爷干奶奶……
也不是这种虚荣不好……能得到别人的好感……这也是好事……
只是……自己现在的行为，跟自己的本心，本来的目的，越来越远了……
自己这辈子的初心，是为了弥补偿对家乡的亏欠，是还还债的……
自己应该把心用在小萝卜们身上，用在学校身上……
但自己迷失了……膨胀了……飘了……
自己把大半的精力都用在了怎么获取那些做领导的叔叔伯伯爷爷奶奶的好感上了……
老木现在真想立即回去看看我们小萝卜们……只有看见他们……他的心才能沉淀下来……
他把我做大红聘书拿出来……看着它们，感受到一种巨大的讽刺……
老木把它们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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