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最风光的时候。我是这皇城唯一的公主，师承水月宫，得宫主亲传。赞颂之声侧耳可闻。”
“可是……”连小姐的表情淡了下来，“很快，父亲出事，一切都变了。”
“太皇太后的一句话，决定了晏氏全族人的生死。我和阿弟被保下了，却也被放弃了。”
连小姐的眼中恨与怨交织，“平遥王府大婚之日高朋满座，我永宁公主府只得秘不发丧。”
“后来，我避入水月宫，想着若是潜心修行，自此了却余生，也未必不是个好的结果。”
“可他们却不肯放过我！”连小姐神情和语气一下子变得冰冷。
“晏明熙一句话，我就得改名换姓，成了这嘉宁郡主。他的王妃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百般磋磨于我。”
“我像是一只供他们夫妻玩乐的莺鸟，困在这笼子里。男主人喜欢，宠得；女主人不喜，自也折磨得。”
“不过……”连小姐突然勾起一个有些嘲讽的笑，“女主人就是再不喜，得了男主人的宠爱，她也不能将这莺鸟怎么样。”
“啊——”连小姐长叹了一声，轻笑，“原来一切是这么简单。”
“这就是权力。”所有的爱、憎、怨都在连小姐的眼里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野心，“我要拥有权力。”
“在皇城，权力和力量缺一不可。我的力量能为我带来权力，而权力，能让我得到更多的力量。”
连小姐的话人那日诡异的三角修罗场再次浮现在江怡脑海里。
王爷和王妃拥有权力，反而迷失在了情爱里。
连小姐一无所有，所以她看清了一切的根源。他们三个人的爱恨纠葛，说到底，不过是权力的交织演变。
或许曾经有过真心，但真心最易消磨，最终还是遗失在了遥远的过去。
在这皇城，唯有权力，才是永恒。
“连小姐。”连小姐这番话已经是敞开了说了，江怡终于开了口，“事变则心变，心变人亦变。世事无常，你问心无愧便好。”
连小姐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她有些激动地抓住了江怡的手，“你能理解我的，对吧？”
“自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是能理解我的人！”
第一眼？江怡只记得自己那天穿了件连小姐指定的审美巨堪忧的衣服……
连小姐的眼中，万丈光芒灼灼，“你会站在我这边的，对吧？”
江怡心里叹了口气，“连小姐，想来苏大人和你解释过，我们三人确实和此事无关。我们原本就不是要来皇城的，而且不久我们也要启程离开了。”
连小姐眼里的光芒淡了些，江怡心里又叹了口气，“连小姐，其实你想从我们这里得到的答案，你早就知道了。”
道理其实连小姐自己明白，只是这姑娘终究是有些偏执。只盯着他们三个死磕，自然一直转不过弯来。
江怡在园子里扫了一圈。深秋时节，园子里却依旧百花盛开，江怡随手摘了一朵，递给了连小姐。
“连小姐，花有千万朵，你若是只盯着这一朵看，又怎么能看到这满园子的花呢？”
“同样，这园子里若是只有你这一朵花，那又有什么可看的呢？”
江怡认真的道：“连小姐，把每一朵花都好好看看吧。”
世事向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江怡言尽于此，剩下的，就要连小姐自己悟了。
饭吃完了话也说完了，江怡他们该走了。
“哇哦！”离开的时候，连小姐带着元宝来送他们，江怡看到元宝脖子上竟是挂着一颗水灵珠，很是诧异地看向望舒霖，“你送的？”
“对啊！”望舒霖一脸生无可恋，“这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我是受不了了，给他们算了，让他们自个儿琢磨去吧！”
“你还挺大方的。”江怡笑了笑，没说连小姐应该对他们歇了心思了。
“就当花钱买个消停了。”望舒霖叹了口气。
谢行直接拆穿他，“他收钱了。”
就知道！望舒霖哪是什么大方的人。
“你真是……”望舒霖那绷着的表情一下子就破功了，没忍住怼了谢行一下，“藏不住半点事！”
“你还想藏！”江怡怼了望舒霖一下，“多少钱？拿出来！”
望舒霖这下是真生无可恋了，磨磨唧唧地从车底下掏出一个小盒子。
江怡狠狠瞪了望舒霖一眼，“藏这么严实你防谁呢？”
“我就随手放了一下，什么防谁！”望舒霖狡辩，“这不是拿出来了吗？”
“我们之前说好的啊！”望舒霖强调：“这我得分八成，你和谢行一人一成。”
“……你可真是！”江怡简直无语。
果然望舒霖这人和大方搭不上什么边。
……
或许是连小姐从江怡的话里悟出了些什么，自那天宴席过后，连小姐没再找过他们。
又休整了几日，置办了些东西。挑了个天气好的日子，江怡三人离开了皇城。
“就送到这吧。”江怡道：“我们自己去灵山就行。”
“你们确定？”话是这么说，苏梦雪已经很自然地下了马车，把地图递给了他们。
“……是啊。”江怡有些无语，但都要走了也懒得和苏梦雪计较，“你不是还有的忙吗？我们就不耽搁你了。”
“这老话说啊，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送到哪儿不是送呢，你有这份心就行。”
虽说他们和苏梦雪的情谊没深到要痛哭一场的程度，但离别总是伤感的。
不过苏梦雪可能觉得送他们走挺开心的。
苏梦雪笑了一下，目光有些怀念，“我刚入皇城的时候，也曾和人在此诀别。”
“……”谢行失忆忘记了，但苏梦雪这表情江怡和望舒霖还记得。
“就不用告诉我们是谁了！”江怡又是无语又是一言难尽。
马车缓缓驶离城门，江怡只挥了挥手，没有回头，“走了！
来时关在箱子里，走时，江怡他们倒是有机会瞧了一眼皇城的大门。自是一派巍峨宏伟、皇威尽显。
这一眼也够了，对于这皇城而言，他们不过是几个连姓名都不曾留下的过客；对于他们而言，皇城也不过只是一座繁华的都城。
纵然有过这短暂的交集，但终非同路，不必多留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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