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于头死了。
像草芥，没人在意。
像他这样的人很多，满城都是。
从生到死都不被任何人记住姓名。
就像白止观说的那样。
人，是不平等的。
鱼老三并不知道阿生获救的消息，一路上，他也看见一个个被埋在废墟中，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
他们用尽全力地伸出手，满眼都是对生的渴望。
“阿生会不会也是如此……”
鱼老三想都不敢想。
只希望天命保佑，能带来一个奇迹。
几人在宁有财的支撑下，一路救起无数还未丧命的百姓，本来只有几人的队伍，没过多久就变得浩浩荡荡。
好消息是马上就要靠近城门。
坏消息哪怕临近城门，依旧有土石从天而降。
顾通涯爬上城墙，看着脚下百姓无不挂彩，心中愤懑。
“老天爷！你何其不公啊！”
“你低头看看我白帝城，看看白帝城的百姓。”
“他们何错之有？”
“若非要有一人受苦，我顾通涯愿一力承担！”
“只求你不要再降下劫难啦————”
话音一落，世界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土石都停滞在半空，一动不动。
地面上的人们却丝毫不受影响。
“难道是……我的祈祷起了作用？
顾通涯蒙了，宁有财风浅浅鱼老三他们都蒙了。”
宁有财小心翼翼地收起灵脉，抬脚走到一颗悬在半空中的石头面前，用力一推。
没费什么力气，巨大的石块便横移数尺。
这是……
神迹。
风浅浅秀眉一蹙，沉默不语。
顾通涯站在高处，见脚下百姓一个又一个的跪下来，心中顿时升起无限的满足感。
“做了一辈子城主，从未被人如此爱戴过……”
他闭上眼睛，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虽然听不清，但他能感受到那是对他的膜拜。
随着声音逐渐汇聚，顾寒城顿时觉得不对劲。
怎么感觉这些人是把后脑勺对着自己的？
他一睁眼，只见除了风、宁、鱼三人，所有百姓都在跪拜叩首，各个口呼神明显灵。
而黑夜也仿佛一扫而空。
硕大的太阳凝结在头顶，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天亮了？
当——
当——
当——
有钟声回荡，遥远空寂。
整片世界都定在这个钟声之下，除了人身，万物都挪动不了一丝一毫。
一声又一声。
涤荡心灵，扫却纷杂痛苦。
所有人的负面情绪都被扫除一空，只留下面对“太阳”的无限希望。
不是，大晚上哪来的太阳？
就算有太阳也该从东边升起来，哪有一下就挂在头顶的道理？
“妈的弄半天不是在拜我。。”
顾通涯有些悻悻然，看着脚下黑压压的人群。
宁有财也四处张望，咋舌不已：
“那小子一来白帝城，我就知道白帝城要非同小可。”
“果然，跟他有关的一切都不怎么对劲。”
“这些石头土屑难道会在天上挂一辈子？”
石头的下落是有角度的。
由西向东，斜斜落下。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偏偏是以城墙为界，城外安然无虞。
顾通涯愁眉苦脸：“这特么不是开玩笑吗？城内有落石，城外有大军。”
“真的是天要绝我。”
说起城外，鱼老三忽然想起钟黎的计划。
“也不知道奏效没有？”鱼老三心中疑惑，赶紧爬上城了望台。
世界都安静下来，城外的声音一点点传入耳朵。
“你妈了个巴子，你再射你爷爷试试！”
“嗖——”
“嗖——嗖嗖——”
“不过是寻你墙根躲躲大水，你们几个倒霉玩意儿怎么非得找我们晦气？”
鱼老三大老远望去，城外一切都不见踪影，只剩下几千人马各个面色土灰，东倒西歪。
领头一个黑脸汉子为了躲着墙上箭洞偶尔射出的弓箭，不得不左跳右跳。
那箭射的绵软无力，分明只为调戏不为杀人。城墙上那些鱼老三安排的岗哨，捂着嘴偷笑，过得几息就射出去一个箭，不咬人膈应人。
“都被大水冲走了？！”
几千，是仅剩的兵马。
十几万人里竟然只有几千个人会水？
鱼老三想过这个计谋管用，但没想到这么管用。
更何况，他怎么也没想到在发大水之前，整个大军清醒的就没几个。
如果不是因为水势弥漫，大黑他们也不会躲到城根底下。可他们也是战战兢兢，生怕城里冲出人马将他们砍杀殆尽。
“他们好像看不到这个太阳，只当现在还是晚上。”
鱼老三从他们的举动中就可以看出来。
钟黎从口中喊出【崩】字以后，神通就完全消弭。
积蓄的洪水就好像大姑娘的一杆儿尿，来的快去的也快。
大黑眼瞅着潮水退下，连忙拉着手下一众远离城墙，同时还不忘啐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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