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城马不停蹄地来到拘押室。
刘大宝佝偻着身躯躺在那张窄小的床上，这个时间点还在睡觉，他的心可真够大的，早说这拘押室就不该放张床。
叶城伫立在门外，静静地注视着里面的人，从手中已知的证据里根本没有刘大宝留下的痕迹，金翠苗又推翻了之前的供述之后，警方理应放了刘大宝，现在的关押实属非法，可叶城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走他，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徒。
“刘大宝。”叶城喊他。
他没有作声。
叶城从墙边拉过来一个凳子放在距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然后坐下，与他正式交锋。
“刘大宝，你这个冒牌货杀了你的孪生兄弟还睡得着觉！”
这句话犹如一记春雷炸醒了刘大宝。
刘大宝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像个从地狱游到人间的恶鬼一样扭过头，外凸的眼球里显露出一丝丝惊恐之色。
“又是你！”刘大宝冲过来。
叶城冷哼一声，“你有没有想过你靠着残废的样子隐藏这么多年都没有被发现，怎么忽然就被警方带过来关押了？”
刘大宝沉默地看着叶城。这一点，他不是没有想过，以前金翠苗报案，警察来过之后警告他一下，然后再劝一劝，也就过去了。
但这一次，他感觉到了一点不同寻常，尤其是便衣刑警的出现。
叶城假模假样地给他一点提示，突破罪犯的心理防线就是让他先自我怀疑。
“你好好想想自己怎么露出的马脚，齐大勇，齐小二，刘大宝，这三个人。”叶城顿了一下看刘大宝的反应，他像静止了一样，死死地盯着叶城，随后，叶城继续说，“你猜猜是谁向我报的案？”
话音未落，刘大宝忽然大笑起来，指着叶城，“你吓死我了，臭警察，我还以为你知道了，原来你他妈的在唬我，哎，看你官不小，就这点本事还能当官，你走后门的吧，哈哈哈，你歇着去吧。”
刘大宝返回到床上，继续躺着。
叶城愣怔了一瞬，刘大宝的反应超出了他的预料。
不过，细细琢磨他的话，似乎藏着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叶城反复思索，齐大勇，齐小二，真的刘大宝，假的刘大宝，这四个人到底有什么关联呢？假的刘大宝来自齐和村，和真的刘大宝是亲兄弟，但和齐大勇、齐小二应该没有关系？
正当他愁眉不展，马星打来电话，声音急促。
“叶队，我们在齐和村发现了尸骨，李谨通知了县公安局和法医，看着尸骨腐烂的程度，估摸死了很长时间。”
“怎么发现的？”
“齐和村正好在建设高铁的地段，所以政府安排拆迁，给了村民安置房，我们来得也巧，碰上施工队挨个扒房子清理地面，便挖出一具尸骨，因为村民都走光了，这房子的户主暂时不知道是谁，刚给当地派出所打了电话，一会儿把村支书带过来认一认。”
“我先不过去，你们做好记录。”
叶城挂了电话，站起来走到门栏外，敲了敲，继续炸他，“刘大宝，齐大勇的尸体挖出来了。”
刘大宝微微动了一下，继续装死。
叶城深吸口气，说实话，他低估了这个凶徒的心理素质，可以在五个月内连杀十名女性，不留下自己的痕迹，可见他心思缜密到何种地步。
叶城走出警局大楼来到院子下面的大杨树下抽了根烟，这次不是电子烟，是可以用打火机点燃的烟，现在的心情过分的不舒畅。
他猛吸了两口，给萧浅打了个电话。
“喂，萧浅，我是叶城，现在方便吗？”他自报家门。
“我有存你电话。”
“存了就对了，不然我找你总得报家门。”
萧浅轻轻一笑，“你声音有辨识度。”
“嗯，还是那个事，连环凶杀案的刘大宝现在在拘押室，抓了他不代表可以定罪。”
萧浅轻轻一笑，“你在哪里遇到了问题？”
叶城沉吟半晌，告诉她说明自己无能，不告诉她，那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叶城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在尼古丁的作用下，他冲动了。
萧浅等了好大一会儿，“你怎么了？是觉得不给我支付费用还要找我不太好意思？”
“不是，你容我想想。”叶城不能把萧浅当成拐棍，有这一次，下一次呢？他是一名刑警，有专业有技能有经验，他不能把自己认为的那一套刑侦系统毁在自己的认知里。
“叶城，你还在吗？”
“在，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叶城抽了口烟。
“别陷入自己的思维定式里，你学习的时候遇到不会的题也会请教老师，我知道你的顾虑，其实没必要，把凶手定罪才是最重要的。”
“你好像把我看透了。”叶城无奈地说。
“其实你只是遇到一个瓶颈，只要轻轻一点也许就解开了。”
“你知道如果经常对着答案写作业的后果是什么吗？”
“会失去思考。”
叶城深吸口气，“对，我现在正在失去思考，我想用一种快捷的方式确认刘大宝的真实身份，你肯定知道对吗？”
“是，所以我的服务里不含过程，只有结果，过程需要委托方自己去搜集证据，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做支持，一些重要的信息点，我会提供。”萧浅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再次强调，“给FBI的报告里，我几乎都提供了重要的信息点。”
叶城静默片刻，“我就算了，这通电话你当我没打，挂了。”
“叶……”萧浅刚说出他名字的第一个字，那边就切断了通讯。
叶城最后猛吸剩下的那小半截烟，然后长长地吐出一个烟圈。
这是一场博弈。
就像做一道数学题，给了答案，自己却无法证明答案的正确性，只能说他能力太差。
叶城回到办公室，用漱口水清理一下满是烟味的口腔，然后驱车来到齐和村，村民的房屋有一半已经拆得残垣断壁，十几台运渣车正在作业，到处尘土飞扬。
叶城捂着口鼻走在坑坑洼洼满是石子的村道上，大概走了有五六百米，看到两辆警车停在不远处。
法医正在收集散落的尸骨。
“叶队，你来了。”马星拿了一副口罩给叶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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