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炙烤，吹来的风裹挟着热气以及浓重的粪便味道。
苏清河微微屏息。
经过老伯的指引，众人才从鸡圈的夹缝中走出来，鞋底板难免沾染些许污秽。
“路早就荒废，你们怎么还从那边过来？”老伯抚摸着脚边的大黄狗，动作轻柔。
海獭随口解释，“过来游山玩水的，车走岔了路坏在半道，我们就只能顺着路一直走过来。”
“哦。”老伯眼珠子流转，神色平淡，抬手指向另一边，“顺着这条小路就能出去。现在出发，天黑前能走上大路。”
苏清河眸光柔和，假意没听出老伯的驱赶，厚着脸皮讨茶喝。
“老伯伯，我跟着他们一路走来，带的水也喝完了，您看看方不方便倒杯水。休息一会我们就走。”
苏清河目光真诚，嘴角的笑意不似作假。
老伯面对如花似玉的女娃娃，一时心软，便应下来。“你在石桌那坐会，我去拿水壶。”
“好，谢谢您。”苏清河笑得灿烂，当人转身离开后，唇角缓缓下压。
整个院子被包裹在大山之中，四周郁郁葱葱，入目一片绿色。
前方只有一条泥土小路，左侧为废弃未修缮的野草，也是他们过来的地方，右侧为山间竹林，呈现包围之势。
苏清河悄无声息地打量周围环境，随着脚步声走近，她才收回视线，好似在观察眼下的石桌板。
门口的大黄狗又懒懒地趴在地上，眼睛盯着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一眨不眨。
老伯端着水壶跨过门槛走出，步伐缓慢。
手下当即将东西接过，细致摆放在桌面上。
石桌前，只有苏清河与陆临坐下，剩余一半多的位置。
见状，老伯收敛起心中思索，拖着不太方便的右腿，一步一瘸地上前坐在另一侧。
“老大，这边没信号。我带人在四周转转，看看能不能跟外面联系。”海獭掏出手机，展示页面无信号的标识。
老伯微微侧眸，端杯喝茶。
苏清河颔首，指节轻点桌面，“好，别走太远，注意安全。”
海獭带走一半的人，院子中瞬间空了许多。
老伯不言语，但神色却不见半分慌张，眸底的警惕依旧存在。
“抚宁变化真大。”陆临给苏清河杯中添水，好似随口说起，“十多年什么都不见了，到处是荒废的景象。”
陆临的话，果然吸引了老伯的注意力，水面倒映着他悄悄侧眸的动作。
“对啊。”苏清河应答，心思流转，看向老伯，“您在这边住了多久？我们想打听一个着名景点……”
听完苏清河的话，老伯皱起眉，慢慢放下茶杯，“你们过来的那片区域就是，早就被推平了，哪里还有景点。”
苏清河一脸惋惜，“看来是没办法欣赏到外公见过的景色。”
“你外公来过这边？叫什么名字？”
老伯微眯着眼，补充道：“我在这边住了不下十五年，你说说看，指不定还跟我喝过茶呢。”
双方都在试探，视线偶尔停留，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紧张感。
苏清河身后不远不近地站着几人，身体微微绷直，留意老伯的一举一动。
“是吗？”苏清河露出惊喜的神色，当即掏出手机在相册内翻找。但由于内容太多，耽误了一点时间。
老伯面色开始沉下来，多次抬头往竹林方向望去，握着水杯的手指渐渐用力，指节泛白。
“找到了，就是这张照片。”苏清河眸光亮起，侧身将手机页面放在老伯面前，“我外公。”
最后三个字，苏清河加重咬字音。
画面中，不是所谓的景点游客照，而是一张黑白遗照。
空气突然凝固。
苏清河紧紧盯着老伯的面庞，不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陆临掌心力道积蓄，随时动作。
老伯突然僵住，白发好似在光下更加显眼。他嘴巴微张，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清河，试图从中找出破绽来。
“他是你外公？”
一字一顿，沙哑的说话声，带着浓浓的质疑。
苏清河点头，指尖微动将手机收回来。
“你认识他。”
“很熟。”
肯定的语气。
以上是苏清河从老伯脸上读出的信息，他与沈丛曾经一定有牵扯。
否则，为什么周围只有他一户人，且恰好在当年出事不远处的位置。
“我是苏清河。”迟来的介绍，以及重复的话语，“沈丛，是我外公。”
突然，大黄狗站起身，从喉咙中发出低低的警告声，浑身毛发炸起，眼冒幽光，死死盯着前方。
“都把手放下。”苏清河声音冷下来，回眸警告扫视。
几人不敢违抗，从腰间武器上收回手，后退一步，执行苏清河的手势指令。
“大黄，坐下！”老伯也呵斥住暴躁的狗。
紧张感消散些许。
老伯重新端起水杯，颤抖的手几乎稳不住，在桌面多次洒下水滴。
周遭的炙热消散，他仿佛又看到层层叠叠的尸体，一片猩红，脊背流窜着刺骨的寒气。
苏清河沉默着，并没有打断老伯的回想。
看来是找对地方了。
苏清河阖眸，压下心中涌起的悲伤和不适，面色如常。
石桌下，众人看不到的地方，陆临轻拍着苏清河的手背，无声安慰。
几个呼吸后，老伯才从回忆中抽身出来，泪花溢出眼窝，声音如同被土层盖住，十分厚重。
“苏清河，好熟悉的名字。”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离开抚宁，故乡的场景已经模糊，但对于沈丛的事，却印象深刻。
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海獭匆匆从竹林中穿出，向前的脚步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直直过来。
“老大，找到了，就在山上的竹林深处。”
海獭呼吸急促，顾不上调整，第一时间将消息告知苏清河。
海獭被众人视线包裹，密不透风。
石桌前的三人，猛地起身，顺着海獭来的方向望去。
“你来找沈丛的墓？”老伯颤颤巍巍地扶着桌角，眼神复杂，一时间难以辨别是惊喜还是警惕。
苏清河周身气息突变，温和被收起，沉声下令，“海獭，把人背上，去墓地位置。”
“好。”海獭立即指了一个人上来。
带上老伯，一行人迈步向竹林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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