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而巨大的战鼓声仿佛从四面八方的山体中同时擂响,号角声划破闷热的空气,压过了蝉鸣与人马的喧嚣!紧接着,被林木掩映的山坡上,竖起了一面面的旗帜。最显眼的两面,一面“汉”字大旗,一面“右御卫大将军宋”的大纛。埋伏已久的弓弩手探出身形,箭矢如同倾盆暴雨,带着死亡的尖啸,从天而降,覆盖了行军队伍的前段和中段!
“汉兵!”
“有埋伏!”
惨叫声、马嘶声、中箭倒地的闷响,几在转眼间取代了一切。正在急行向楼烦关的尉迟敬德、高满政部的众多步骑,因为加快了行速,队伍早已散漫。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呼喊,士卒们本能地举盾格挡,但地形使队伍难以展开,陷入一片混乱。
“不要乱!结阵!结阵!”尉迟敬德挥动长槊格开几支流矢,声如雷霆,试图稳定军心。
可是,这种情况下,阵如何能结?
而且别说结阵了,军令都传不下去。几个从吏举着令旗,分从尉迟敬德身边赶往前、后诸军,传达他的军令,然要么被惊慌的将士堵住了道路,要么被汉军射来的流矢射中,栽倒在地。
随着箭雨稍歇,一队队的汉军将士从山坡上、从河谷中喊叫着涌来。定杨兵的步骑将士拥挤一处,仓促迎战。刀光与血雾迸溅,长槊横扫,断肢与残旗齐飞。后军在此际,亦遭到了打击。烟尘飞扬中,数百汉骑冲杀而至!乃是程咬金率本部骑击溃了断后的定杨军,追赶到来。
程咬金一马当先,马快槊疾,如猛虎入羊群,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他大呼不止:“尉迟敬德何在?尚不速来授首,欲待何时!”甄翟儿部的精骑也如狂澜般追击杀到!於是尉迟敬德部后军大乱。后军的将士纷纷向前、两边溃散,露出了中军,更进一步使中军、前军更加混乱。
步骑协同,如潮水般涌上,进一步将刘武周军向后压缩。
又左边河谷中,更多的汉军步骑身影出现,“右骁卫大将军王”的将旗迎风招展,是王须达部同样地击溃了阻击他们的定杨兵,已然追击赶至。——却这尉迟敬德置下的断后、阻击兵马,缘何这么快的就被击溃?原因很简单,当然便是因为主力已走,断后之兵又岂会还有死战之心?士气一堕,战力尽失,遂招架不过稍顷,就接连被程咬金、甄翟儿、王须达部突破。
三路汉军合围之势已成,杀声震彻远近。
“宋金刚!以计诈吾!”乱军中,尉迟敬德压根听不到后边程咬金的叫喊,眼见此状,惊怒交加。直到此刻,他才醒悟,宋金刚所谓的遣兵进攻马鞍山,现以看来,却其实竟应是诱饵!目的就是为逼他急躁,将队伍拉长,一头撞进这个宋金刚精心挑选的死亡陷阱!
但尉迟敬德毕竟是身经百战的猛将,深知此时惊乱是没有用处的,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令高满政诸将抵挡汉军围攻,告诉诸将,俺为三军开道!”尉迟敬德暴喝一声,不再理会四周的混乱,长槊向前一指,目标直指正在前方列阵的汉军步骑。
他要用最悍勇的方式,为大军撕开一条生路!
百余从骑齐声应和,这些都是追随他多年的百战余生的老卒,此刻如同他们的主将一样,抱定了必死之心。尉迟敬德拍马挺槊,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龙吟般的嘶鸣,随即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射向前方的阻拦汉军!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当年在高阳单骑破敌的岁月。
马槊在他手中化作银龙,第一个照面就将一名汉军骑将连人带甲挑飞。热血溅在他脸上,他浑然不觉,只管向前突进。数名汉军精骑左右夹攻,交错刺来的长槊,锁住了他任何的闪避空间,却被他腾移闪转,间不容发地尽数躲过。同时,他长槊刺出,又刺中了一个汉骑。
但这汉骑甚是勇悍,人虽从马上坠落,手却紧攥住了他的槊。尉迟敬德马往前冲,一时不及争夺,槊被这汉骑扯拽脱手。又数汉骑仍左右包夹,趁机将槊刺来。尉迟敬德催马向前不停,却再次将这数槊避开,反手抓住一槊,被抓住槊的这汉骑还没反应过来,槊就到了他的手中。
长槊扫开,打落两个汉骑,尉迟敬德将槊转正,槊刃前刺,再又刺落一个汉骑。
说来话长,实则这一切的发生,从尉迟敬德突入汉阵,到避槊、失槊、再避槊,再至夺槊反击,不过瞬息之间。两度眼看避无可避、一度甚至失槊,却皆被他不可思议的化解,直如杀神附体。这般骁悍的骑将,端得是围攻他的诸汉骑从未有见!俱是骇然。
夺来的槊在尉迟敬德手中如臂使指,随着他战马驰冲,每一击都带着雷霆之势。尉迟敬德大呼进斗,汉骑既骇,心生怯意,没人敢拦,遂其所向披靡,便引其从骑,贯阵而出!
唯其虽已贯阵,他回顾一望,——这一望,却让他心沉到谷底!
他固勇不可当,但其被夹击的诸部兵马,已被汉军完全切割、包围。宋金刚的伏兵从山坡压下、河谷冲出,程咬金、王须达、甄翟儿的部队从后方和侧翼如潮水般合围,箭雨蔽空,鼓声震野。万余定杨军的主力精锐已被汉军冲杀得支离破碎,无数将士在混战中倒下。以至遥遥望见,高满政的将旗在乱战中摇摇欲坠。“随俺再杀回去!”尉迟敬德拨转马头,便要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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