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死吧。”风铃儿一声断喝,手中长剑如电掣般疾刺而出。但见寒芒闪处,剑锋仅划破一层薄皮,剑尖渗出一抹朱红颜料,色泽鲜润,宛若真血,几可乱真。
“待会儿我把你击晕,等他们走了之后你就去漠北孤烟驿站找丁小三。”她悄然俯身,身影在月色下若即若离,几缕鬓发随风轻扬,掠过那人肩头。俯首贴耳,凝声成线,虽细微却字字分明。
“这是闭气丹,用了之后三时辰之内不会有心跳呼吸。”她自袖中取出一枚蜡丸,指尖轻捻将其破开,露出乌黑如墨的丹丸。
她掌缘如刀,倏然劈向那人后颈。但见那人身形一滞,随即软软倒地,恰似秋叶离枝般悄无声息。夜风卷过巷陌,唯余满地清辉流转。
随后,风铃儿手腕轻转,掌心微倾,那枚乌丸便悄无声息地滑入对方唇间。动作流畅自如,不见半分刻意。丹丸顺喉而下之际,只见对方唇边悄然飘出一缕若有若无的清息,如烟似雾,转瞬消散。
“唰!”一道白色的流痕自她身侧一闪而过,迅疾得犹如实质,几乎撕裂了空气。那痕迹极淡,恍若在空中划开了一道转瞬即逝的裂隙。
风铃儿猛地侧身,凌厉的目光如电般扫向流痕消逝的方位,方才立足之处,只余下一缕微寒的劲风与模糊的残影。
“什?”风铃儿喉间挤出一个短促而破裂的音节。那道白色流痕掠过的微寒尚未从肌肤上散去,她瞳孔已骤然收缩如针,探出的手闪电般抓向身侧,指尖所及,唯有空无,以及一缕正自消散的冰冷余风。
“好快……”风铃儿唇间逸出轻叹,声若游丝。那道白影过处,夜风未乱,残月无痕,唯见一缕寒气自她袖间缠绕而上。五指收拢时,空握的掌心里只余三更露水的凉意。
“嗤!”一道裂帛般的锐响猝然刺破夜色,未及辨明来处,劲风已压面门。风铃儿青丝被气浪掀起,衣袂猎猎作响,她腰肢急折,宛若风中劲竹,险而又险地让过这无声夺命的一击。
那道白色流光去而复返,竟在她周身三丈之外悠悠划出一道轻佻的弧线。其速忽疾忽徐,轨迹飘忽不定,宛若灵蛇吐信,又似幽魂索绕,分明带着几分戏谑与嘲弄之意。
风铃儿眸光骤然一寒,心头无名火起。对方这般行径,分明是存心戏弄,全然未将她放在眼中。她指节微紧,袖中机栝已悄然蓄势,只待其再度迫近,必叫她尝些苦头。
“咻咻咻!”三支袖箭呈品字形激射而出,去势如电,却只闻三声笃笃轻响,尽数钉入后方丈余外的梁柱之上。箭尾兀自震颤不休,而那抹白色流光早已倏然远引,没入檐角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
方才那一击已是快若流星,不想竟连对方衣角也未能沾到。夜风拂过,唯余柱上三支孤零零的箭矢,在月色下泛着冷光。
“你究竟是谁?!”风铃儿声沉如水,她腕间真气暗涌,袖中机栝再度扣紧。夜风卷起满地落叶,在二人之间的空地上打着旋儿,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追上我,我就告诉你。”那女声自四面八方飘来,声线似江南烟雨般温软,尾音却带着钩子似的轻佻。话音未落,那道白色流光已如鬼魅般掠向深巷,只留下串若有若无的足音。
“再不过来,就要追不上了哦。”那女声裹着三分笑意再度飘来,声线依旧温柔似水,字里行间却尽是猫戏老鼠般的戏谑。她足尖轻轻一点,身形倏然后撤,宛若一缕轻烟融入夜色,只余那道白色流光在月下划出挑衅的轨迹。
“哼。”风铃儿靴跟一撮,身形如离弦之箭疾射而出。青瓦在她足下接连脆响,衣袂翻飞,猎猎作响间,如刀锋般劈开浓重夜雾。
寒意沁骨,她双目如电,紧盯着前方那道飘忽不定的白影,疾追不舍,身影在连绵屋脊间飞掠,时而腾挪转折,时而俯冲疾驰,只余一道残影融入墨色苍穹。远方灯火微明,映得白影若鬼魅游移,她却心如止水,气息绵长,每一步皆踏得瓦片轻颤,似要将这沉沉夜色踏碎于无形。
风铃儿紧追着那道白影,不知疾驰几多辰光。周遭景致渐次荒疏,不复人烟。四顾但见:枯草偃伏,老树盘曲,唯余萧瑟寒风呜咽盘旋,卷起地面残雪浮尘,更将天边悄然飘落的细雪,撕扯揉搓成万千斜逸的银丝,纷纷扰扰,扑面生寒。
她足下步伐愈发急促,任凭寒气侵肌蚀骨,只将丹田真气催转周身。雪花扑簌簌落在眼睫又瞬间消融,那双眸子却始终锁着前方飘忽的白影,仿佛这天地间除却那道流影,再无一物值得驻目。
而那道疾掠的白色流影,去势陡然一收。其势之突兀,竟似奔涌激流骤然遇阻于万仞山岳,又若离弦飞矢瞬间没入磐石。由极动转为至静,其间竟无半分缓冲迟滞。
但见其身形已悄然凝立于一方硕大青岩之上。寒风依旧卷着细雪,呜咽着掠过林间,吹得她衣袂如凝固的旗帜般静静垂落,唯有几缕未曾束紧的发丝与衣带末端,在风中微微拂动,其上沾染的细碎雪粉簌簌飘散。
此刻她孑然独立,渊渟岳峙,周身气机圆融无碍,静默得如同一尊历经亘古风霜的冰雕雪塑,唯有那双冰蓝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风铃儿。
“哇!”风铃儿身形被翻涌的气劲震得倒飞而出,她凌空拧转腰肢,在覆雪吊桥上滑出数丈,履底冰屑迸溅。终以仆步急刹,五指应声扣入结冰的桥板,指节发力处木板发出细微裂响,震得掌缘碎雪簌簌飞落。
“您是……”她堪堪稳住身形便疾趋数步,覆着薄霜的靴底在桥面踏出凌乱碎响。抬首望向岩上人影时,眸光里凝着七分惊疑三分凛然,尾音被寒风吹得微微发颤。
“钰……”风铃儿话到嘴边,戛然而止。她的目光定格在那头霜雪般的长发上,忽然意识到自己追了这许久。
但见那人静静立在青岩之上,身形凝定如山。一袭鹤氅随风轻扬,衣袂翻飞间却不带半分凡尘气息。素衣胜新雪,白发如霜,纷扬细雪掠过其身侧,非但不显苍凉,反倒为其平添了几分遗世独立的绝尘之姿。正是:结叶繁云色,凝琼遍雪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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