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伯姜顿时沉了脸，小姑子这样同她说话，她要是再端着笑脸，那就是要被人笑话了！
一旁的夫人欲言又止，最后干巴巴的劝了一句：“应当只是孩子间的打闹罢了，二夫人她们也是太过着急了些....”
谁知突然有人出声赞了一句：“淑华这风姿倒是一如既往的出众。”
立时就有人接话：“是啊，我记得当年她不过才六七岁，那浑身上下的气派硬是将一众小娘子给比了下去。崔老夫人亲自教养出来的人，果真非同一般。”
郑伯姜只觉得小腹怒火中烧，有拍她马屁的，自然也有同她不对付的。
青州儒风圣行，女眷也多是正经念了书的，不少女眷身上带着些儒人那种宁折不弯的气质，两边不占，说话全凭本心。
崔淑华说话可能不好听，可她偏偏就生了一副好皮囊，满身的清贵文人气质和那种一开口就是‘干卿底事’的态度，还真有不少人欣赏她。
话还未曾说上几句，只见方才离去的两人又回来了，后头还跟了一大串人。
崔淑华想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看到被踢翻的桌案瞪了一眼赵玥冷声道：“还不速速收拾了。”
“是。”
负责宴席的婢女们头都不敢抬，快速且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的将桌案扶起重新端来果子茶酒。
这些人如果穿越到现代干家政，小江表示就这个利落劲，别的阿姨磨蹭五六个小时干的活，她们连一半的时间都花不了！
郑伯姜此时已经调整好了脸色，目光从一众人身上划过，王显姿特特将脸上也挨了打的婢女都带了上来，对上自家阿婆的眼神心头一跳，脊背发寒。
事儿办砸了，只怕回去之后少不得要挨训。
“显娘，你来说说，究竟发生了何事？”郑伯姜先叫她说，就是求一个先入为主，这个儿媳她瞧不上，可脑瓜子还是有些机灵的，先开口说不得能将眼下这副局面搬回才是。
江上弦不争不抢，小鸟依人的被赵玥搂在怀里默默抽泣。
她其实挺累的，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哭过这么久，哭的眼睛都快发直了，如今整个人进入了出工不出力的阶段，一滴都挤不出来，纯靠嗓子。
别看赵玥往日在青州参加宴会之时都少言寡语，力求不出岔子。
可这会儿有人欺负到自家儿媳妇身上来那一身的匪气掩都掩不住：“大郎媳妇儿，你倒是说说我家年奴哪里得罪了你？好端端的来你这花宴，一口茶水都不曾吃便叫你的人打了！”
王显姿有些想咆哮，可对上郑伯姜的眼神又冷静下来。
在场的老夫人和夫人不少，若是她们能为自己说上一句，她那岌岌可危的名声还有救！
想着她便定了心神缓缓开口：“阿婆、叔母、姑母，儿媳方才领着江小娘子下去，恰好见着德媛她们在玩斗草呢，儿媳便想着江小娘子头一回来咱们家，正好同妹妹们一道儿玩，熟悉一下，谁知江小娘子说长安都不玩斗草了，她们玩斗菌子…“
王显姿有些委屈：“阿婆，未出阁的小娘子可能不知，儿媳却是晓得的，菌子不可胡乱吃，更不能生吃，否则若是闹出人命来儿媳如何担待的起？”
郑伯姜依旧肃着脸，可心底却是一松。
果然是穷人家出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拿出来玩。
“江小娘子，老身记得你好似便是庖人？身为庖人你难道不知这菌子是不能随意乱吃的？”
她对着江上弦无喜无厌，仿佛这就是一个不值得她入眼的蚂蚁一般：“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乃孝之始的道理，即便是江家贫寒也该懂吧？”
庖人的身份和江家是平头百姓这事儿江上弦从来没有隐瞒过，也不觉得有什么隐瞒的。
不偷不抢自己挣钱努力生活，有什么不能说的？
江上弦直起身来，不卑不亢的同她对视，神情和崔淑华同出一辙，就是眼圈还是红红的，瞧着有些可怜，更衬得她像是被欺负的那个：“斗菌子比的就是嗅觉的，蒙着眼睛闻就知晓那是什么菌子，有毒无毒。能吃的咬上一口，不能吃的自然不会去吃。”
“巧言令色罢了，方才若不是王大娘子拦着，德妍就要同你比了！”同她们一道儿上来的娘子中有一人开口。
她是崔氏旁枝的女眷，崔德妍是她的小姑子，她家阿婆得了风寒不便出门，今日她带着小姑子一道来赴宴。
若是人跟着她还出了事，她回去如何同阿翁阿婆交代？如何同夫君交代？
不过是去外头赏花的功夫，里有就出了这样的事儿，叫她如何能不后怕？
崔淑华跟看白痴一样看着她：“不会就别玩，活到能出门子赴宴了，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便是寻一条狗来养个一年半载也能学明白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的道理。”
这话可比方才的有意思多了，不少人精神一振。
果然啊，骂人还得看崔淑华！
“六姑祖母，此言是不是有些太过了？”那娘子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颤。
她不敢顶嘴，可这么多人看着，小姑子被拿来同狗相提并论，她这做嫂子的要是不吭声，回去只怕也会被骂上几顿。
“过了？”
崔淑华冷哼：“是，是我错怪她了，原以为只她一个蠢上天的，倒是落了个你，你阿翁从前一本论语学个两年都没学透，我还觉着够愚钝了，如今看来，倒是我误会他了，你们两个竟是比他还蠢笨十倍，还不滚回家去省的在这儿丢人现眼！”
话音落不少人都捂嘴轻笑出声，坐在崔淑华边上的老夫人更是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你这张嘴，也不怕你那侄儿寻你哭？”
崔淑华回以微笑：“他若是敢来，正好考较考较功课。“
不过是旁支罢了，让他叫一声六姑母都是她给足脸面了！
“六、六…”那娘子哭了，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姑祖母她怎么连阿翁也带着一块儿骂？她阿翁都这把年纪了，还被拉出来翻旧帐骂，她回去肯定要惨。
“快带着德妍回去罢…”有好心的劝了一句，她这才强忍着眼泪冲着崔淑华行了礼才离去。
若是连这都忘了，明日才是真的不用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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