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东不以为意。
同时他还非常理直气壮地伸手拿过坤哥的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同时嘴角翘了翘，示意坤哥帮忙点下火。
“……”
陈肇坤欲言又止，但还是非常听话地帮忙点火。
在他的眼里，虽然李卫东的容貌还是看上去毫无变化，但就好像内在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仅原本那种无时无刻的拘束感淡然无存，甚至行为举止还有一些老油条的气质。
但基于他那大学生独有的清澈的愚蠢以及尚显浅薄的阅历，陈肇坤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东少……”
过了好一会，陈肇坤才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
“怎么了？”
李卫东顺利在游戏中拿下首杀，然后借着回城的功夫应了一句。
“……我突然感觉你有点像个包工头。”
陈肇坤小声说道。
“不应该是土方么？”
李卫东顿时被逗笑了。
“土方……他们不就拉那些废土渣的么？这有什么？”
陈肇坤耸了耸肩。
虽然土木工程专业之中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传说，尤其是‘土方’这一特殊得带有些黑灰光环的职业被吹嘘得神乎其神，就好像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无恶不作的屑人似的，但还是有很多自认为有独立判断能力的大学生对此嗤之以鼻，非常坚定地觉得这只不过是类似‘都市传说’的以讹传讹罢了。
毕竟从理论上来讲，这个社会是容不下这种游走在灰色地带的特殊人群的。
“你毕业之后打算干什么？”
李卫东选择岔开话题。
“学院推荐的实习单位挺好的，是个全国性的建筑企业，如果实习表现优秀的话，我希望毕业后能够在这家企业顺利转正并持续干下去！”
一听到李卫东的问题，陈肇坤立即挺直了胸膛：“我相信，只要我能吃苦，那么三总五项绝不是梦！”
“……只要你能吃苦，那就有吃不完的苦。”
李卫东犹豫片刻，才说了这么一句。
在他的记忆里，陈肇坤最终的选择同样没有在实习单位转正并长期干下去，而是在实习的第八天也就是过了‘新手期’的第一天就提桶跑路，创造了本学校有史以来的最新跑路速通记录！
而且在他毕业之后，同样也没有进入某家建筑企业就职，而是选择回到老家潘州并考上了当地的水务局，从此安安稳稳的守着水库钓钓鱼。
“不可能！毕竟我们是这个专业的，要是连工地上都干不了，去干其他行业肯定也干不了！”
职业光环还没被打破的陈肇坤并不同意李卫东的说法，并开始爆出《土木盛典》的经典名言。
“当你走进工地之时，切莫仅限于土木本身。你应当看看那片荒芜的郊区景象，那闷热难耐的板房，以及那些仿佛被时光遗忘、陷入颓败的人生轨迹……”
李卫东以一种滑稽的咏叹调颂道：“你应当书写万家灯火璀璨之时，你孤身只影的寂寥；你应当描绘那光鲜亮丽的都市风貌，而你的脚下却是满沾的泥巴。你要展现前路踟蹰难行的艰辛，以及身后已无退路的决绝……”
“呃……”
陈肇坤愣住了。
“你那密密麻麻的施工日志中，记录那些钢筋与脚手架构成的丛林，那精准无误的全站仪，还有永远沟通不了的班组和土方。你应当倾诉满腔悲愤却无处发泄的苦楚，回想那段青春光阴里，唯有冰冷的混凝土默默相伴的日子。当郊区的月光温柔地洒落在工地上，你还在一笔一划地写下关于土木的点点滴滴……”
“有这么离谱么……”
虽然陈肇坤还没确凿体验过工地生活，但也被李卫东的话吓得有点发毛。
虽然由于黑框眼镜+闷骚的性格，所以他有一个‘四眼鸡’的雅号，但陈肇坤其实是一个内心戏特别多的人，而这种人往往比较多愁善感而且还喜欢摆弄文字，所以他能听懂李卫东话外之意。
“当有一天，冰冷的镣铐套上双腕，恍惚之间，你抬起头，仿佛能听见昨日的自己在低语。你凝神细听，那声音清晰而坚定……”
但也就在此时，李卫东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他已经操控着游戏中的英雄回到线上，继续大杀特杀了。
“继续呀！”
但欲罢不能的陈肇坤感觉有无数只蚂蚁在心上撕咬个不停，整个人都瘙痒难耐！
“那声音清晰而坚定——”
也就这么一点功夫，陈肇坤顺利通过换血击杀对面英雄，并按下了回车键：“下辈子我决不干工地了！”
“我觉得应该不至于吧……”
陈肇坤小声嘀咕了一句。
但声音很小很小，就好像是在和自己说话似的。
“听我一句劝，干啥都比土木强！”
李卫东语重心长地说道：“倒不如你现在就学下怎么写申论，这对你有好处的。”
“我希望能够在市场的浪潮中赚大钱！”
陈肇坤立即大摇其头，表示大男人应当志在四方，不功成名就誓不还乡。
“这样吧，要是我有能耐开公司，那你就过来跟我干！”
李卫东拍着胸膛，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为父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义父！”
陈肇坤立即入戏，抓着李卫东的手作泪眼汪汪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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