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酒的举动有些突然。
许墨琛喝酒的动作一下子僵住，却并没有感到意外，甚至没有扭头看陆小雪，他坐在那里，右手还捏着红酒杯，如同石化了，一动不动，任由香冽的葡萄酒在他白净的脸上流淌。
三人齐齐看向陆小雪。
而她扭头看着僵坐的许墨琛，目光静静的，看不出脸上什么表情。
“好喝吗？”
声音也淡淡的，仿佛刚才泼酒的人不是陆小雪。
“这酒不够档次，只配给你洗脸。”
包间里的气氛有些沉默。
殷红的酒渍混合着葡萄酒的香冽，从许墨琛白净的皮肤上滑落，顺着下巴淌进脖子里，缓缓的，微凉的。
“那两个人，就是你找来的合作伙伴吗？”陆小雪看着他，“打算开一个小额贷款公司，捞快钱？”
许墨琛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用手掌随意抹了一下脸上残留的红酒，轻轻垂下了头，他鬓角略湿，衬衣领口沾染了酒渍，殷红的，浓烈的，似一朵朵盛绽的花。
沉吟了片刻，陆小雪淡淡开口：
“散伙饭也吃了，我们以后别联系了。”
叶君泽侧头看着她。
赵峰和周正飞各自坐在椅子里，默默不语。
“蒋思若提出分手，你觉得蒋思若是嫌你不够有钱，所以，你憋着一口气，觉得自己一定要变得更有钱，狠狠打蒋思若的脸？”
陆小雪看着他，口吻略微沉了一些：
“你是现在才没钱的吗？”
许墨琛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微垂着脸，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蒋思若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农村出来的大学生，你们走到谈婚论嫁，一切费用，都是蒋家父母出的，三室两厅你嫌寒酸，车子想要百万起步，蒋思若是你女朋友，就应该按照你的想法，拼尽全力帮助你走向人生的巅峰，你怪蒋思若不听你的，不愿意成就你，怎么不怪你父母没有把你生成总统呢？你父母都做不到的，你凭什么要求蒋思若和她的父母做到？”
像是刚想起来，陆小雪问他：
“对了，外面那辆豪车是你开来的吗？租金多少啊？”
坐在那里，许墨琛一动不动，如同雕塑。
“上大学的时候，蒋思若觉得你阳光开朗，平凡上进，所以，即使蒋叔叔不赞成你们在一起，她还是选择了你，这才毕业多久，你照镜子的时候，都没发现自己面目可憎吗？”
陆小雪勾起唇角：
“花花世界，富贵迷人眼，对吧？”
没有人说话。
周正飞一如既往地深沉，赵峰难得在她面前收敛了玩味，眸光时不时地看向她，叶君泽始终陪在她身边，安静地听她说话。
“你刚毕业，在银行不受重视，是蒋思若把她父母的存款交给你打理，也是蒋思若开口，我才让沈墨把部分存款交给你，而且，在你和她爸爸之间，她一直都站在你这边。”
赵峰看着她，默默垂了下眼帘。
他和陈丹卿之间，也是陈丹卿一直在维护他。
“男人最了解男人，蒋叔叔不喜欢你，看来是有先见之明，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这副嘴脸，除了虚荣，就是为了虚荣不惜铤而走险，还想把蒋思若拉下水跟你一起冒险，我现在觉得，蒋思若跟你分手是对的。”
许墨琛一动不动。
“祝你平步青云。”陆小雪低低叹息，“将来有一天，你站在了梦寐以求的高位，俯瞰脚下的众生，如果还有想法的话，记得回来打我和蒋思若的脸。”
抿了抿唇，许墨琛始终僵坐在原地。
“这桌我买单，你那几张信用卡，就别来回倒腾了，免得到时候还不起，那你辛苦建立起来的人设，得塌房。”
陆小雪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保重。”
陆小雪转身，从许墨琛的身后走出去，叶君泽跟在陆小雪身后，赵峰和周正飞从饭桌的另一侧绕出去。
走了几步，陆小雪突然又止住脚步，她转回身，看着许墨琛：
“对了，你这银行柜员的工作，要不还是辞了吧，每天经手那么多存款，就没想过把客户的钱存进自己的账户里吗？”
许墨琛不语。
“那我得祝贺你，喜提银手镯一对。”
看着许墨琛，陆小雪收起了玩味的神情，沉沉地说：
“没经历过诱惑，就别跟金钱打交道。”
陆小雪转身，边走边对默默站在一旁的服务员说：
“买单。”
“您这边请。”
等陆小雪走后，许墨琛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仰头喝下，半晌没有动。
情绪在心口翻滚着。
陆小雪那一杯酒，浇灭了他心底所有燃烧着的火焰。
理智在这一刻仿佛回来了。
那些明知不可为，却忍不住蠢蠢欲动，那些日夜煎熬，灼烧着他敏感的神经，那些如藤蔓一般束缚着他，令他无法挣脱，那如黑洞一般的欲望，一点一点吞噬着他，那些让人无法掌控的，在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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